林深合上笔记本：“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通知协会，让孙薇的武装部队去处理。那样融合体大概率会被摧毁，港口可能发生交火，伤亡未知。第二，我们自己去，尝试在它进入港口前接触，弄清楚它的真实状态，然后决定是引导、收容，还是……终结。”

“协会不会给我们时间做这些。”沈铭提醒，“孙薇要的是干净利落的清除。”

“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林深做出了决定，“红英，小穗，你们和我一起去水泵站通道。刘雅留在倒悬屋，和苏芮一起稳住家里。陈姨那边……”

“陈姨说她今晚陪着阿青，哪儿也不去。”小穗说，“阿青的状态今天很稳定，碎片在缓慢协同。陈姨说，这是几个月来最好的一天，她不敢离开。”

不敢离开。因为不知道这种“最好”能持续多久。这种小心翼翼的希望，比绝望更让人心碎。

“那就这样。”林深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二十，“我们十点出发。红英，你准备装备，重点是防护和意识稳定。小穗，你负责和沈铭保持联络，同步数据。另外……”她看向储存舱，“把赵启明的情感记忆包带上。”

“什么？”

“如果融合体真的还残留着他的意识片段，这个记忆包可能是我们唯一能与它沟通的桥梁。”

红英没有反对，只是问：“怎么带？记忆包脱离储存舱的维持系统，活性会快速下降。”

“用这个。”林深从控制台下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箱子打开，内部是复杂的缓冲结构和微型维生单元。“上一任守护者留下的‘意识运输舱’，专门用于短途转移封装意识。电量够维持二十四小时。”

小穗看着那个手提箱，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轻轻敲了一下。

但她说不清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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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五十，倒悬屋后院。

夜色浓重，云层遮住了月亮。老街的灯火大多熄灭了，只有几盏路灯在远处投下昏黄的光晕。王大妈儿子的五金店早已关门，但侧面的小巷里，一块松动的地砖已经被移开。

下面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锈蚀的铁盖，上面刻着模糊的“1958”字样。

红英用撬棍撬开铁盖，露出向下的阶梯。一股陈年的、混合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涌上来。手电光照下去，阶梯很深，尽头淹没在黑暗里。

“我先下。”红英背好装备包，把手提箱递给林深，“你跟中间，小穗殿后。每隔十米做一个菌丝标记，如果通道有坍塌风险，标记会变色。”

她们开始下降。

阶梯是混凝土浇筑的，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菌类，手摸上去湿滑冰凉。向下走了大约三十级后，空气变得更加滞重，氧气含量明显下降。

红英从包里取出便携制氧器，分给每人一个简易呼吸面罩。

“这条通道至少三十年没人走过了。”她的声音通过面罩传出来，有点闷，“结构还算稳固，但要注意头顶的渗水点。”

越往下，温度越低。大约五十米深度时，她们抵达了一个平台。平台连接着一条横向的隧道，高度只有一米六左右，需要弯腰前进。

隧道墙壁上还能看到当年的电缆支架和指示牌的残骸。手电光扫过，一些褪色的字迹隐约可辨：「7号水泵站-前方200米」。

她们弯腰前进。隧道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脚步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类似地下水流淌的嗡鸣。小穗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敲击，每一下都又重又响。她手里握着菌丝标记器，每走十步就在墙上按一下，那些光点会像萤火虫一样短暂发亮，然后隐入黑暗。

走了大约一百五十米后，前方出现了亮光。

不是手电的反光，是某种……生物荧光。

红英停下，打手势示意关掉手电。三人屏息，在黑暗中等眼睛适应。

光是从隧道拐角处透出来的。淡淡的蓝绿色，像深海里的水母，缓慢地脉动着。伴随着光的脉动，还有一种低频的、有节奏的声音：咚……咚……咚……

像心跳，但更沉，更慢。

红英从装备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探测器，缓缓伸向拐角。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开始跳动：温度升高0.5度，湿度98%，空气中检测到高浓度生物信息素，以及……意识波动。

单一的、稳定的、强度惊人的意识波动。

不是融合体。是别的什么东西。

红英回头，用唇语说：「前面有活物。」

林深握紧了手提箱。小穗感到自己掌心的汗把标记器都浸湿了。

她们慢慢靠近拐角，贴着墙壁，一点点探头看去。

然后，三个人都僵住了。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看起来是当年的水泵站机房。锈蚀的机器设备像巨兽的骨骼一样矗立在黑暗中。而整个空间的地面、墙壁、天花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发光的菌丝网络。

那网络比倒悬屋的菌丝更粗壮，颜色是深蓝中透出绿，像极光被凝固成了实体。它缓慢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那些蓝绿色的光就沿着网络流淌，照亮空间中央的东西——

一个茧。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悬挂在机房中央，由无数菌丝垂吊着。茧高三米，直径约两米，表面能看到内部模糊的轮廓：蜷缩的、人形的影子。

茧的下方，是十几条粗壮的菌丝“脐带”，连接着地面。而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手电光照过去。

是衣物。工装、外套、鞋子。还有背包、工具、水壶。全都整齐地摆放着，像是主人刚刚脱下，准备去洗澡。

红英认出了其中一件外套。是吴大勇今天穿的。

“这里是……”小穗的声音在颤抖。

“转化场。”林深轻声说，“‘遗产守护者’把傀儡带到这里，让菌丝网络吸收他们残余的生物质，转化能量，供给那个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