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里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但她们都知道答案。

茧的脉动和她们的心跳渐渐同步。咚……咚……咚……每一次脉动，都有微弱的光从茧里透出来，映出内部那个轮廓更清晰的细节：蜷缩的肢体，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一张脸的侧影。

那张脸，是吴大勇。

但又不是。因为真正的吴大勇五年前就死了。这是一个菌丝网络用他的残留记忆和生物信息，“织”出来的复制品。

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一个正在孵化中的、更高级的傀儡。

红英的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不是声音，是直接传入意识的警示脉冲：

「检测到高密度意识聚集体……聚集体处于孵化末期……预计破茧时间：2小时17分……」

两小时十七分。

红英快速计算：融合体抵达港口的时间是凌晨四点，破茧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十七分。如果茧里的东西破茧后去与融合体会合……

“我们要在它孵化前离开这里。”林深压低声音，“这个茧的防御机制不明，强行破坏可能触发警报。”

“来不及了。”小穗忽然说，手指向茧的方向。

茧的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很细，像发丝，但蓝绿色的光正从裂缝里涌出来，越来越亮。裂缝开始延伸，分叉，像一张正在张开的蜘蛛网。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空间的菌丝网络骤然变亮。所有脉动加速，那些蓝绿色的光像电流一样疯狂奔涌。连接茧的“脐带”开始收缩，把茧缓缓拉向地面。

咚！

茧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裂缝扩大，表面的半透明膜开始剥落，像蜕皮一样一片片脱落。

里面的人形轮廓动了。

它伸展四肢，发出第一声呼吸——不是空气通过喉咙的声音，而是菌丝网络整体共鸣的低沉嗡鸣。那声音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回荡，震得墙壁上的锈屑簌簌落下。

红英已经拔出了意识干扰器，林深打开了手提箱的紧急锁定——如果里面的记忆包失控，这个锁定会瞬间将其冻结。

小穗却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破茧而出的那个“人”。

膜完全脱落。

它站起来，三米高——和货场的融合体一样高。全身覆盖着蓝绿色的菌丝质皮肤，能看到内部流动的光。脸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发光的核心。

但它比融合体更……精致。

身体的线条更接近人类的比例，动作也更流畅。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分明，关节清晰，甚至能看到模拟的指甲纹理。

然后，它抬起头，“看”向三人藏身的拐角。

没有眼睛，但她们感到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意识扫描。

扫描持续了三秒。

然后，它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它张开嘴——那个部位裂开一道口子——发出了声音。

不是嗡鸣，是语言。扭曲的、像多个声音叠加在一起，但确实是人类的语言：

“钥……匙……”

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赵……启……明……”

“记……忆……”

“归……还……”

每说一个词，它就更清晰一点。菌丝质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更细致的纹理：衣服的褶皱、皮肤的毛孔、甚至头发的丝缕。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开始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那个轮廓，越来越像吴大勇。

但又不完全是。因为吴大勇是个普通工人，而眼前这个东西，正在“长”出一张属于知识分子的、更清瘦的脸。

赵启明的脸。

红英的探测器疯狂闪烁：

「意识聚集体正在固化身份认知……目标身份：赵启明（复刻体）……完整度：87%并持续上升……」

“它在用菌丝网络重塑自己。”林深的声音很轻，“用吴大勇的生物质做基底，用赵启明的记忆包做蓝图……它要‘复活’赵启明。”

“但赵启明的记忆包在我们这里。”小穗握紧手中的标记器。

话音刚落，那个复刻体忽然转向她们的方向，抬起了手。

它的掌心裂开，露出和货场融合体一模一样的信号发射器结构。

蓝绿色的光射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