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准备完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老街的灯火次第亮起,那些窗台上的盆景发出温柔的微光,像在给远行的人送行。
苏芮做了简单的晚饭,但没人吃得下。大家匆匆扒了几口,就各自去做最后的准备。
晚上九点,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停在倒悬屋后门。司机是老陈的儿子,在东区开出租车,自愿帮忙。
“旧工业区晚上不太平,你们小心。”老陈送他们到车边,手里攥着那本“居民心声录”,“我在这等你们消息。”
沈铭和小穗上车。车窗关上之前,红英递进来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姜糖和参片。感觉撑不住的时候含一片。”
很朴素的关怀,但比任何高科技装备都让人安心。
车驶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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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工业区在新海市西南角,曾经是城市的经济支柱,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的厂房和锈蚀的管道。路灯半数不亮,阴影里偶尔有流浪猫狗的眼睛反光。
司机在离目标区域还有一公里处停车:“前面路坏了,车进不去。你们得步行。”
沈铭和小穗下车。夜晚的工业区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废弃管道的呜咽,像无数人在低声哭泣。
沈铭打开便携扫描仪,屏幕上的红点显示脉冲源就在前方三百米处——一栋四层高的老厂房,窗户全部用木板封死,只有顶楼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走。”沈铭低声说,咳嗽了几声,但脚步很稳。
两人沿着废弃的围墙潜行。地面到处是碎砖和杂草,小穗不小心踩到一个易拉罐,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厂房里突然传来响动。
两人立刻蹲下,屏住呼吸。过了几分钟,没有后续动静,才继续前进。
厂房的铁门虚掩着,门轴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从顶楼缝隙漏下的些许光线。
沈铭打开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眼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地上散落着废弃的机器零件和厚厚的灰尘。空气里有股混合的气味——机油、霉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这边。”小穗指向角落的一个楼梯。
楼梯是铁制的,很多台阶已经锈穿。两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每一步都尽量轻。但老旧的金属结构还是发出轻微的呻吟。
二楼、三楼都是同样空旷。但到了四楼,情况变了。
四楼的走廊里亮着几盏昏暗的应急灯,电线裸露在外,不时冒出火花。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门都关着,但其中一扇门的门缝下透出更亮的光,还有……低沉的机器嗡鸣声。
就是这里。
沈铭示意小穗停下,他把扫描仪对准那扇门。屏幕上显示出门后强烈的意识波动——不止一个,是十几个,全部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还有两个相对稳定的波动,应该是操作者。
沈铭做了个手势:我吸引注意,你找机会进去查看情况。
小穗点头,手心冒汗。
沈铭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咚、咚、咚。
很礼貌的三下,像拜访邻居。
门内的机器声突然停了。几秒后,门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从缝里往外看——浑浊,布满血丝。
“谁?”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沈铭。”沈铭平静地说,“委员会深海研究部的前研究员。我监测到这里的异常脉冲,过来看看。”
门后的人显然知道这个名字。门缝开大了一些,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大概六十多岁,头发稀疏,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
“沈铭……你还活着?”那人喃喃道。
“勉强。”沈铭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你是……周海平?当年材料分析组的?”
周海平愣住,然后突然激动起来:“你还记得我!沈工,你还记得我!”
他完全打开了门。房间里堆满了老旧的设备,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装置,上面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
身体被各种管线和电极连接着,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血管。最恐怖的是头部:头骨被切开了一部分,露出里面闪烁着微光的晶体植入物。
小穗强忍着不适,目光扫过房间。还有另外三个类似的“床”,上面也都躺着人,状态稍好一些,但同样连接着设备。
“周海平,你在干什么?”沈铭的声音冷下来。
“我在继续主任的遗志!”周海平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融合体计划’!你记得吗?把多个意识融合成一个更强大的超级意识!当年因为伦理审查被叫停,但现在……现在没人管了!”
他走到中央那个“床”前,抚摸着上面的人的脸:“你看,已经初步成功了。十七个实验体的意识,融合度达到43%!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