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只是注定崩溃的残次品，守墓人完全可以强行夺走盒子，无需费心说服。档案员在害怕什么？害怕她反抗？还是害怕……她相信了错误的东西？

“这份笔记，”林深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只有结论，没有数据。清欢说我的神经融合度是72%，阈值是多少？她没说。她说我会在‘重大记忆事件’中崩溃，什么是重大记忆事件？她没说。”

她向前一步，红姐想拉住她，但她轻轻挣脱。

“你在隐瞒关键信息，”林深盯着档案员，“或者，你在曲解清欢的话。如果我真的注定崩溃，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应该已经崩溃了。道场展开是我经历过最重大的记忆事件，但我还活着，我的意识还在，我还能思考、感受、质疑你。”

档案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是慌乱，是某种……兴趣。

“继续说。”

“清欢说‘用剩下的72%去赌奇迹’。72%是什么？如果是崩溃概率，那剩下的28%才是生存概率。但她写的顺序是反的——72%是去赌奇迹的部分。除非……”林深呼吸，“除非72%不是崩溃概率，是别的概率。是什么概率？”

档案员没有回答。但她身后的一个守墓人轻微动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但林深看见了。那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中的聚焦器，又迅速移开视线。

他们在拖延时间。

不是为了等林深投降，是在等什么？

林深的大脑飞速运转。档案员说“二十分钟内没有安全信号就执行清除”，但从对峙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十分钟。如果她真的担心林婉那边的部下会动手，应该更急切才对。

除非……清除指令不是对林婉她们，是对别的目标。

“盒子，”林深突然说，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盒，“你们不是怕我使用它，是怕它被别人得到。守墓人内部有分歧，是不是？有人想销毁它，有人想得到它。你是后者。”

档案员的眼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有趣，”她说，“即使失去大部分记忆，分析能力依然保留。沈清欢确实在某些方面成功了。”

她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守墓人齐刷刷地放下聚焦器，但能量场没有解除。

“你说对了一部分，”档案员承认，“委员会内部确实对如何处理‘茧中剧场’有分歧。保守派认为应该彻底销毁这个危险系统，因为它有可能培养出真正的‘最终演员’。革新派——我所属的派系——认为应该研究它，理解沈清欢到底想创造什么。”

她走近，这次真的进入了光圈中心，距离林深只有三米。

“但关于你是备用方案这一点，我没有说谎。主方案胚胎确实被毁了，你的神经融合度确实只有72%，确实低于稳定阈值。这些都有原始数据支持，我可以全部给你看。”

“那阈值是多少？”林深问。

“85%。”

“我现在是多少？”

档案员停顿了一下：“根据我们一周前的远程扫描，72.3%。几乎没有增长。”

这个数字像一块冰，滑进林深的胃里。但她强迫自己继续：“如果永远达不到阈值，会怎样？”

“在你尝试进行完整意识融合时——也就是将沈清欢的全部记忆与你的意识完全整合时——你的大脑无法承受负荷。最可能的结果是：融合失败，双方意识同时崩溃。沈清欢彻底消失，你变成记忆空壳，连现在这个新生的人格都无法保留。”

夜风似乎更冷了。红姐和李晓梅都看着林深，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所以清欢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林深的声音很轻。

“从数据角度看，是的。”档案员说，“但沈清欢不是只看数据的人。她相信情感、意志、集体记忆的共振能创造奇迹。她设计的七个记忆库、倒悬屋、茧中剧场……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在你达到极限时，用外部力量支撑你。”

她指向林深怀里的盒子：“茧中剧场不只是一个训练系统。它内部封存着一套‘意识稳定矩阵’，是沈清欢根据主方案胚胎的神经结构设计的。如果用在主方案身上，它能把融合成功率提高到95%以上。但用在你身上……”

“多少？”

“根据模拟，最多38%。”

沉默。只有风声和远处高速公路的呼啸。

38%。比抛硬币的概率还低。

“所以，”林深慢慢说，“即使我收集齐所有记忆碎片，集齐七把钥匙，展开完整的倒悬屋，尝试唤醒清欢的完整意识……我也只有38%的机会活下来，而清欢也只有38%的机会真正回归。”

“是的。”

“那如果不尝试呢？如果我就这样活下去，以现在这个不完整的状态？”

“你的神经融合度会缓慢下降，”档案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因为你的大脑结构本就不是为长期独立存在设计的。预计在三年内，你会开始出现记忆紊乱、人格解体、最终意识消散。不过这个过程比融合崩溃要温和得多。”

三年。温和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