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并未乘坐另一辆车驾,而是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御辇内。他处理政务时,便在一旁支起小案;不处理时,便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沉沉地落在萧霁身上。
他看着对方因虚弱而始终微蹙的眉头,看着那白绸下偶尔轻颤的眼睫,看着那毫无血色的、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的唇瓣……一种混合着心疼与占有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无声地翻涌。
他有时会伸出手,去探萧霁的额温,或是握住那只露在狐裘外、依旧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它。每一次触碰,萧霁都会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却从未动作,也从未开口,好像已无力做出任何回应,只能被动承受。
这种无声的顺从,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萧胤的心。
这日午后,车队在一处驿馆休整。萧胤将萧霁抱下马车,送入早已准备好的、烧得暖融融的上房。
或许是换了环境,又或许是汤药起了些作用,萧霁的精神似乎比前两日稍好了一些。他被萧胤半抱着靠在床头,虽然依旧无力,但至少能勉强坐住片刻。
郑玉端来一碗精心熬制的参粥,小心地吹凉,欲要喂食。
萧胤却伸手接过:“朕来。”
他坐到床边,舀起一勺粥,递到萧霁唇边。
萧霁微微偏开头,声音低弱:“……臣……自己……”
“别动。”萧胤的语气不容置疑,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了那干裂的唇。
萧霁沉默了一下,终是微微张口,极其缓慢地咽下了那口粥。他的动作很勉强,吞咽似乎也极为困难,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萧胤一勺一勺地喂着,动作看似专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萧霁的脸。那双深紫色的眼瞳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暗流。
他在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享受对方不得不依赖他、接受他喂食的姿态,但心底某个角落,又因这被迫的顺从和显而易见的痛苦而感到莫名的焦躁。
一碗粥喂了将近半个时辰。
吃完后,萧霁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呼吸变得急促了些,额角渗出细汗。
萧胤拿出绢帕,替他擦拭嘴角,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坚持。
“……多谢……陛下。”萧霁低声道,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皇叔何时与朕如此生分了?”萧胤放下绢帕,看着对方脆弱顺从的模样,心底那股邪火莫名又窜起一点,他忽然俯身,靠近萧霁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朕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萧霁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却因无力而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白绸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苍白的唇抿得更紧,呼吸也乱了几分。
萧胤看着他这细微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满足,却又很快被更深的烦躁取代。他直起身,不再逼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房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良久,萧霁极轻地喘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臣……累了……”
萧胤盯着他看了片刻,终是伸手,将他缓缓放平,盖好锦被。
“睡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快到京城了。”
他转身走出房间,吩咐郑玉好生看顾。
站在驿馆廊下,萧胤望着南方官道尽头。京城越来越近,他的权力中心,他的黄金牢笼。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怀中的这只重伤的鹤,有机会飞走。
无论用什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