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涌向耳根和脸颊,烧得滚烫。
安和恍若未觉,只专注于重新包扎。
待一切妥当,她才抬眼,正好撞见城安紧闭双眼、紧抿薄唇、耳根红透的模样。
一丝极淡的、近乎狡黠的笑意在她眼底飞快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若无其事地替他拢好衣襟,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锁骨下方一处极淡的旧疤,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好了。”她声音如常,站起身,“午膳后我要见几位外臣,你好生歇着。药按时喝,若再发热,我唯清弦是问。”
她转身走向书案,背影依旧挺拔端凝,只有微微蜷起的指尖,泄露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心底同样掀起的、不易察觉的波澜。
城安缓缓睁开眼,望着她伏案的背影,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许久才平息下来。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肩头那被吹拂过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耳垂,无声地叹了口气。
殿下她……究竟是心无旁骛,还是……故意为之?
就在这时,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清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殿下,主上。赫连郡主的车驾……提前抵京了。此刻已至宫门。”
安和执笔的手稳稳落下最后一字,朱砂如血。
她缓缓搁笔,抬眸,眼中所有的柔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静与凛冽寒光。
“来得倒快。”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传令,依亲王女眷礼制,安置于‘撷芳苑’。着礼部官员先行接待。本宫……”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床榻上的城安,“稍后便至。”
城安心中一紧,支撑着便要坐起:“殿下,臣……”
“躺下。”
安和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一个番邦郡主,还无需劳动本宫的心腹重臣抱恙相迎。你,”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警告,“给我好生待着,养精蓄锐。待到她真正亮出爪牙时,自有你出手的时机。”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那身绣着金凤的常服衬得她威仪天成。“清弦,”她扬声吩咐,“守好这里。任何人,未经本宫允许,不得擅入惊扰城安休养。”
“属下遵命!”清弦的声音铿锵有力。
安和最后看了城安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安抚,有告诫,更有一份深沉的、不容侵犯的护持。
随即,她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宫装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城安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赫连明珠提前入京,绝非偶然。她的目标,究竟是安和,还是……自己?撷芳苑……离安仁殿,可不算远。
他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关于赫连明珠的所有情报:她的野心,她的狠辣,她与那番邦质子可能的关联……以及,那幅被刻意留在安和寝殿的、出自幼年质子之手的诡异壁画。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条名为“阴谋”的线隐隐串联。
风暴,已经提前抵达了宫门。
他必须更快地好起来。
城安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伤口的隐痛和翻腾的心绪。
殿下需要他清醒的头脑和随时能出鞘的利刃。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撷芳苑的方向,幽深冷冽。
赫连明珠,无论你为何而来,图谋何物,若敢伤及殿下分毫……城安眼底,掠过一丝近乎实质的杀意。
武安门前,赫莲郡主的车辇悄然停驻。
户部与礼部的官员垂首静候,安和身后随着月白与禁军统领蒙和,步履从容,迎风而至。
赫莲明珠见安和近前,缓缓下车,依礼躬身:“番邦郡主赫莲明珠,参见安和王。”
安和伸手虚扶,语声温淡:“郡主远来辛苦,不必多礼。”
她微微侧首,问道:“郡主一路劳顿,住所可曾备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