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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十八道弯 > 第150章 无法治愈的伤口

第150章 无法治愈的伤口(2 / 2)

雪松猛地抬头,看见母亲崔珍珠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雨衣,站在操场入口的路灯下,手里紧紧提着个保温桶,雨衣的帽子被风吹掉,头发沾着雨丝贴在脸颊。

橘黄色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小时候无数个傍晚,她在神安村的村口等他放学那样,固执又温暖。

“妈,你怎么来了?”雪松慌忙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试图掩饰眼底的红意和湿润。珍珠快步走过来,把保温桶往他手里塞:“你大姐跟我说你今天篮球赛,炖了点排骨汤,给你送过来补补身子,刚在传达室等了你半天。”

她抬起手,想像他小时候那样摸一摸他的头,雪松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珍珠的手顿在半空,指节还带着保温桶的余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慌忙解释:“妈,风大,吹得头疼。”接过保温桶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雨衣的边角被风吹得偶尔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一路沉默。

快到校门时,珍珠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雨衣袖口的补丁:“你爸今天去木工房,特意选了块好香椿木,给小烁打了个辅食勺,说要给你送过来,我怕你不方便,让他先回镇上了。”

雪松的脚步猛地顿住,保温桶传来的温热透过掌心蔓延开,却暖不透心口那块积了十几年的寒冰,反而让他更觉窒息。

他清楚父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游手好闲的模样:木工房的生意做得红火,逢年过节总会提着大包小包来神安村,会陪他在操场打一下午篮球,会笨拙地翻他的数学课本,问“三角函数是不是比刨木头难”,可他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看得见对方的改变,却不敢靠近。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或许还记恨着我和你爸。”珍珠停下脚步,转过身直面着他,路灯的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霜,“当年我和你爸离婚,没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是我没做好。”

雪松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疼得发紧,想说“不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下唇。

他想起去年冬天,天寒地冻的,靳长安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来学校看他,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木屑,从怀里掏出个用蓝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双崭新的篮球鞋,正是他跟队友提过一次的牌子,尺码分毫不差。

他当时攥着衣角,怎么都不肯接,靳长安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冻得发红,最后把鞋放在传达室的窗台上,说“天冷,别冻着脚”,就默默转身走了,背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有些佝偻。

“你奶奶临终前,把我叫到跟前,塞给我这个。”珍珠从雨衣内袋里掏出个叠得整齐的红布包,手指有些发颤地打开,里面是枚带着包浆的金手镯,还有张泛黄发脆的纸条,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奶奶李秀兰的笔迹,墨色深浅不一,看得出来写的时候手在抖:“珍珠,是我糊涂,当年不该说那些浑话糟践你。雪松是个好孩子,别让他跟我一样,心里装着恨过一辈子,不值当。”

雪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凉的金手镯上,发出清脆的“嗒”声,在寂静的街边格外清晰。

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抱着他坐在老槐树下,用粗糙的手给他剥糖吃;想起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淌着泪,反复说“雪松,对不住你妈”。他从来没恨过奶奶,只是那些刻薄的话像埋在皮肉里的刺,随着他的长大,根须越扎越深,每次呼吸都能牵扯出隐秘的疼。

“妈,我不是恨他,我是怕。”雪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怕自己会变成爸当年那样,怕那些脏东西刻在我骨子里,我怕……”

他怕自己会重蹈覆辙,怕那些阴暗的回忆会像影子一样,永远跟着他,让他这辈子都活在过去的泥沼里。

珍珠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手掌抚过他僵硬的后背,像他小时候受了委屈时那样,慢慢顺着他的发旋:“傻孩子,人不是活在过去的。伤口会愈合的,你看你大姐,当年那么难,现在有田森,有小烁,过得好好的;你二姐有李深,你有我,有你姐们,还有在慢慢变好的你爸。咱们都在往前走,不回头。”

风渐渐小了,乌云散开,一轮残月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在母子俩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回到神安村的小院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院角的南瓜藤上,开着一朵嫩黄色的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雪松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个蓝布包,里面是父亲当年给他买的篮球鞋,还有奶奶留给他的红皮相册。

他把金手镯放进相册里,和那张奶奶抱着他的照片放在一起。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靳长安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上周的对话框——靳长安发了条语音:“雪松,周末要不要来木工房?爸教你打木勺。”他当时没敢回复,此刻指尖悬在屏幕上,终于敲出一行字:“爸,周末我想去学打木勺,给小烁打。”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靳长安的电话。

雪松犹豫了两秒,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靳长安带着睡意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咳嗽声:“好啊!爸明天一早就去选木料,香椿木要选树心的部分,结实还不崩茬,小烁用着放心……”

雪松靠在床头,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选料、刨木的细节,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洒在书桌上,把全家福的影子拉得很长。

雪松想起生物老师在课上说的:“伤口愈合时,会生出肉芽组织,比原来的皮肤更坚韧。”

他知道,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裂痕,不会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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