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刚越过东宫的宫墙，姜念之便带着青禾和随行仪仗，往宣城王府去了。一路上车马平稳，她心里却始终记挂着沈兮兮，恨不得立刻飞到王府，看看好友如今的模样。

可刚行至宫门外的长街，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姜念之掀开车帘，只见前方路口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旁的侍女正拦着她的仪仗，态度傲慢。

“敢问是哪位贵人的车驾？为何拦着太子妃的仪仗？”随行的侍卫统领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那侍女抬了抬下巴，语气轻蔑：“这是惠嫔娘娘的车驾，娘娘要去西郊的静安寺祈福，你们这些下人，没长眼睛吗？还不快让开！”

惠嫔？姜念之心里一沉。她记得书中提过这位惠嫔，是三皇子生母，向来与太子不睦，又因原主之前为了讨好太子，曾在御花园故意冲撞过惠嫔，两人结下了旧怨。如今看来，惠嫔是故意拦路，想找她的麻烦。

“惠嫔娘娘虽位份尊贵，但太子妃娘娘的仪仗也不可轻慢，还请姑娘让开道路。”侍卫统领依旧保持着恭敬，却不肯退让。

“让开？”侍女冷笑一声，“我家娘娘说了，太子妃娘娘既然这么懂规矩，就该知道尊卑有序。当年太子妃娘娘冲撞娘娘的账，还没算呢，今日正好当着众人的面，给娘娘赔个不是！”

话音刚落，惠嫔的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带着几分刻薄的脸。她斜靠在车座上，目光落在姜念之的马车上，语气冰冷：“太子妃，哀家记得，当年你在御花园撞了哀家，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如今见了哀家，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吗？”

周围渐渐围拢了些看热闹的百姓和宫人，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姜念之知道，惠嫔是故意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若是她今日不肯低头，传出去难免落个“不敬贵人”的名声；可若是真的道歉，不仅会丢了太子妃的颜面，还会让惠嫔得寸进尺。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下车，对着惠嫔的马车屈膝行礼，语气平静却不失端庄：“臣妾参见惠嫔娘娘。当年之事，是臣妾年少无知，多有冒犯，还望娘娘海涵。只是今日臣妾要去宣城王府探望友人，若耽误了时辰，恐会让宣城王殿下和王妃久等，还请娘娘行个方便，让臣妾先过去。”

她没有过分谦卑，也没有刻意强硬，既给了惠嫔台阶，又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只盼着惠嫔能见好就收。

可惠嫔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冷笑一声：“探望友人？太子妃倒是清闲。不过哀家看你这态度，也没多少诚意道歉。今日你若不跪下来给哀家磕三个头，这路，你就别想过！”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跪磕三个头，对太子妃而言，已是极大的羞辱。姜念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袖摆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泛白。

她知道惠嫔是故意刁难，可她现在孤立无援，若是真的当众受辱，不仅自己难堪，还会连累谢景初的颜面。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姜念之猛地抬头，只见谢景初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正朝着这边赶来。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让她瞬间觉得有了依靠。

谢景初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惠嫔的马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惠嫔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惠嫔没想到谢景初会突然出现，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屈膝行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臣妾只是偶遇太子妃，想与她聊几句，并无他意。”

“聊几句？”谢景初挑眉，目光落在姜念之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语气冷了几分，“聊到让太子妃当众难堪，聊到需要行跪拜之礼？惠嫔娘娘倒是好兴致。”

惠嫔的脸色更加难看，连忙解释：“殿下误会了，臣妾只是……”

“够了。”谢景初打断她的话，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惠嫔娘娘身为后宫贵人，当以端庄示人，而非在街头与人争执，有失身份。更何况，念之是太子妃，代表东宫颜面，娘娘这般刁难，是觉得东宫无人，还是觉得朕……不够分量？”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惠嫔吓得身子一颤，连忙跪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求殿下恕罪！”

谢景初没有看她，转而看向姜念之，语气瞬间温和了许多：“念之，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

姜念之摇摇头，心里又暖又慌。暖的是他及时出现为她解围，慌的是他为了她，竟不惜对惠嫔如此强硬。她轻声道：“臣妾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谢景初点点头，又看向惠嫔，语气冰冷：“今日之事，朕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讲情面。还不快让开道路，别耽误太子妃出行。”

“是，是！臣妾这就让开！”惠嫔连忙应下，起身让侍女把马车挪到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谢景初扶着姜念之的胳膊，柔声说：“上车吧，我送你到路口。”

姜念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亲自送她。她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她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里很安静。姜念之坐在谢景初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让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安心。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必和她们周旋，直接让人去东宫报信。”谢景初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是太子妃，有东宫为你撑腰，不必怕她们。”

姜念之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让他平日里冷漠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她心里一暖，轻声道：“多谢殿下。只是臣妾不想给殿下添麻烦。”

“你是我的太子妃，护着你，是应该的。”谢景初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认真，“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姜念之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红晕，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她以前总觉得谢景初冷漠寡情，可今日他为她解围时的坚定，还有此刻的温柔，都让她觉得，或许书中的描写，并非完全真实。这个男人，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不轻易示人罢了。

马车很快到了路口，谢景初停下马车，对她说：“前面就是宣城王府的方向了，你一路小心。若有什么事，随时让人给我传信。”

“是，臣妾知道了。多谢殿下。”姜念之屈膝行礼，下车前，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谢景初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才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心里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太子妃，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而姜念之坐在马车上，手轻轻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跳的节奏。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对谢景初的印象，彻底改变了。那份最初的惶恐，渐渐被一丝淡淡的好感取代，在她心里，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