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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安娜·卡列尼娜 > 第2章

第2章(6 / 7)

这一次谢辽沙不在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而且坐在露台上,等着外出游玩遇雨的儿子回来。她穿着宽边绣花的白色连衣裙坐在露台一角的花丛后面,没有听见他来。她的整个身姿、她的头、脖子和手臂的美,每一次都像意外事一样,使他吃惊。他站下来,心醉神迷地望着她。他刚刚想迈步朝她跟前走去,她就感觉到他来了,转过她那热辣辣的脸来迎他。

“您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她走去。

“不,我身体很好,”她说着,站起来,紧紧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我没有想到……你来。”

“我的天!你的手多凉呀!”他说。

“我进来的时候您在想什么呀,请您告诉我吧!”

她没有回答,多少把头低了低,皱着眉头带着询问的神气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从长长的睫毛底下望着他。她那玩弄着一片树叶的手哆嗦着。

“我看出来,是有什么事儿。我知道您有了忧愁事儿,而又不能为您分忧,难道我会有片刻的安宁吗?看在上帝分上,告诉我吧!”他又用恳求的口气说。

“我怀孕了。”她又轻又慢地说。

她手里的树叶哆嗦得更厉害了,但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想看看他听到这话会怎样。他的脸发了白,想说点儿什么,却没有说,放开了她的手,并且垂下了头。“是的,他懂得这事儿的全部意义。”她在心中说。

“是的,”他毅然决然地朝她跟前走去,“不论是我,不论是你,都没有把我们的事儿看做儿戏,现在我们的命运已经定了,”他向四下里张望着,说,“必须了结我们过的这种处处作假的生活。”

“依你看,应该怎么办呀?”她依然带着轻松的嘲笑口气问道。她本来很怕他不把她的怀孕当做一回事儿的,现在听他说为此一定要采取什么措施,又感到苦恼了。

“把一切都告诉他,并且离开他。”

“很好,就假定我这么办吧。”她说,“您知道,这一来会怎么样呢?

我可以预先把一切说一说。”于是她那一分钟之前还是温柔可亲的眼睛里放射出恼怒的光芒。“‘啊,您爱上别人,跟他发生罪恶的关系啦?

(她模仿丈夫的腔调,就像卡列宁说这话一样,把“罪恶的”这个词儿说得特别重。)现在我不能容许败坏我的名声……(和我儿子的名声,)’”她本想这样说的,可是她不能拿儿子开玩笑。“‘……不能容许败坏我的名声,’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她补充说。“总而言之,他会说许多官腔官调的话,会毫不含糊、毫不犹豫地说,他不会放过我,他会采取一切手段来消除这种丑事。

“不过,安娜,”伏伦斯基一心想安慰她,就用恳切而温柔的口气说,“还是得告诉他,然后看他怎样,再决定下一步。”

“怎么,逃走吗?”

“为什么就不能逃走呢?”

“是啊,逃走,要我做您的姘头吗?”她恶狠狠地说。

她又想说,把儿子也断送了,但是她不忍心说。

伏伦斯基无法理解,像安娜这样个性刚强而诚实的人,怎么能安于这种说谎作假的状况而不想摆脱;他却没有想到,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不忍心说出的儿子。每当她想到儿子,想到他以后将怎样看待她这个抛弃父亲的母亲时,她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害怕,以至于无法思考,只能像一般女人一样尽可能用似是而非的推理和语言来安慰自己,为的是让一切照旧,为的是可以忘记今后儿子将会怎样这个可怕的问题。

“我恳求您,”她突然用完全不同的诚恳而温柔的声音说,“以后再也不要和我说这种话吧!这种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容易解决。你就不要管我。你要答应我!……”

“我什么都能答应,不过我不能安宁,尤其是在你说出这种情况以后。”

“我呀!”她重复说,“是的,我有时很痛苦;不过,如果你今后再也不和我谈这种事的话,痛苦会过去的。”

她听见儿子的说话声,就吻了吻他的嘴唇和两只眼睛,便把他推开。

“好啦,再见吧,”她对伏伦斯基说,“一会儿就要去看赛马了。培特西说过要来接我一块儿去。”

伏伦斯基看了看表,就匆匆走了。

伏伦斯基在卡列宁家露台上看表的时候,心神十分不安定,一心一意地想着心思,所以他看到表上的指针,却没有看清是几点钟。直到走出七八俄里之后,他才醒悟过来,看了看表,看清已经五点半钟,知道他要迟到了。

这一天有好几场比赛:骑兵比赛,然后是军官二里赛、军官四里赛,再就是他参加的那场比赛。

他的马车赶过一辆又一辆从别墅和城里来看赛马的人的马车,他感受到的赛马的气氛越来越浓,他的心也就越来越沉浸到即将到来的赛马中。

伏伦斯基还没有来得及看看马鞍,说说马鞍是否上得妥当,骑手们就被召集到亭子里去抽签决定号码和起跑点。十七位军官神态庄重而严肃,有许多张脸都发了白,一齐来到亭子里抽签。伏伦斯基抽到第七号。这时听到口令声:“上马!”

弗鲁-弗鲁依然在浑身哆嗦着,就像打摆子一般。那火辣辣的眼睛瞟着朝它走来的伏伦斯基。

“不要着急,”驯马师科尔德对伏伦斯基说,“有一点要记住:遇到障碍物不要勒马,也不要鞭打,让马想怎样就怎样。”

“好的,好的。”伏伦斯基接过缰绳说。

“要是能行的话,就跑在最前头;万一落后了,直到最后一分钟也不要泄气。”

那马还没有来得及动一下,伏伦斯基矫健地腾身一跃,就踏上那带齿的钢马镫,那结实的身子就轻轻地、稳稳地坐到咯吱作响的皮马鞍上。

比赛要在亭子前面的椭圆形广场举行。在广场上设置了九道障碍:一条小河,一道两俄尺高的大板栏,一条干沟,一条水沟,一道斜坡,一道爱尔兰式鹿寨(这是最难跨越的障碍之一),是用树枝垒成的一道墙,墙后面还有马看不见的一条沟,因此马必须一下子跨过两重障碍,不然就有生命危险;然后还有两条水沟和一条干沟;比赛的终点就在亭子对面。

骑手们排队排了三次,但每一次都有谁的马抢先冲出去,只好又从头再来。直到第四次喊出:“出发!”骑手们才跑了起来。

过分急躁的弗鲁-弗鲁开头错过了一刹那,就有好几匹马抢到了前头,可是不等跑到河边,伏伦斯基使劲扯了扯,就很轻易地超过了三匹马,他的前面就剩了均匀而轻快地摆动着屁股的马霍丁的角斗士,还有库佐夫列夫的威武俊美的狄安娜。

角斗士和狄安娜几乎在同一时刻跑到河边,纵身一跃,就飞到了对岸;弗鲁-弗鲁也悄没声地像飞一样跟着它们腾空而起,但就在伏伦斯基感觉自己在空中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几乎就在他的马蹄之下,库佐夫列夫和他的狄安娜在河对岸挣扎。此刻他只能看到脚下,看到弗鲁-弗鲁要落脚的地方可能是狄安娜的腿,也可能是头。但是弗鲁-弗鲁却像一只从高处跳下的猫,越过了那匹马,继续朝前跑去。

过了小河,伏伦斯基就打算跟在马霍丁后面越过大板栏,然后在没有障碍的二百俄丈距离内超过他。

大板栏就竖在御亭前面。角斗士纵身一跃,什么也没有碰到,摇了摇短尾巴,便从伏伦斯基眼前消失了。就在这一瞬间,在伏伦斯基的面前眼下闪现出大板栏的木板。他的马在动作上没有丝毫变化就飞腾到板栏上方,木板不见了。

就在伏伦斯基想到应该现在就超过马霍丁的时候,弗鲁-弗鲁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用任何鼓励,就拼命加快速度,并在斜坡上很快地超过了马霍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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