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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安娜·卡列尼娜 > 第6章

第6章(2 / 5)

列文一来到沼地上,就检查了一下引火帽,把狗放开了。

拉斯卡一跑进沼地,立刻就在它熟悉的树根、水草、铁锈气味和不熟悉的马粪气味中闻出弥漫在这一带的鸟腥气。它感到鸟腥气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明显了,忽然它完全明白了,其中有一只就在这草丛后面,离它只有五步远近,于是它站下来,整个身子动也不动了。那绷得紧紧的尾巴直挺挺的,只有尾巴尖儿微微颤动着。嘴微微张着,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快,快。”列文捅了捅拉斯卡的屁股,叫道。

拉斯卡就使足劲儿朝草丛里冲去。

有一只山鹬飞了起来。枪声一响,那雪白的胸脯就吧嗒一声落进水漉漉的烂泥里。另外一只不等猎狗惊动,就在列文身后飞起来。

等列文转过身来,这只山鹬已经飞远了。但是一枪也打中了。

“这才有意思!”列文一面把热乎乎、肥嘟嘟的山鹬往猎袋里装,一面在心里说。

猎人有一种说法:如果第一只飞禽或者走兽能打中,那这一天都是走运的。这话果然不错。

列文走了三十俄里之后,就背着十九只血淋淋的野物,腰里还挂着一只野鸭,因为猎袋里塞不下了,于早晨九点钟又疲倦,又饥饿,又快乐地回到住处。两个伙伴早已醒来,吃过早饭了。

傍晚,他们又出去打了一次猎,维斯洛夫斯基也打到几只野物。到夜里他们就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列文在庄子上巡视过一遍之后,就去敲维斯洛夫斯基住宿的房间的门。

列文带着客人在花园里走了走,又到马棚里去看了看,甚至还一起练了练双杠,然后才回家,一起走进客厅。

“打猎打得真漂亮,有趣的事儿有多少呀!”维斯洛夫斯基说着,朝吉娣走去。“女士们就享受不到这种乐趣,多么可惜呀!”

“哼,真没办法,他又找由头和女主人搭话了。”列文在心里说。他又觉得这位客人在和吉娣说话时那种微笑,那种得意扬扬的神气,有点儿不对头……

维斯洛夫斯基的姿态、眼神、微笑都有一种不对头的意味。列文甚至看出吉娣的姿态和眼神也有点不对头。他眼里的光芒顿时又熄灭了。他又觉得自己一下子从幸福、平安和尊严的顶峰掉进绝望、懊丧和屈辱的深渊。他又觉得一切人和一切事情都是可厌的了。

列文把妻子送上楼以后,就朝陶丽房里走去。陶丽这一天也非常苦恼。她在气嘟嘟地处罚站在角落里大哭的小女孩。

他本来是想和她商量商量自己的事的,所以,看到来得不是时候,心中有些不快。

列文找到维斯洛夫斯基的时候,维斯洛夫斯基刚收拾好自己皮箱里的东西,放好新情歌的歌谱,这时正在打绑腿,准备去骑马。

“您打绑腿去骑马吗?”

“是的,这样要干净多了。”维斯洛夫斯基说着,快活地笑着。

他无疑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列文一发现他的目光中有羞怯的神色,就怜惜起他来,并且因为自己是主人,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桌上放着半截手杖。列文拿起这半截手杖,把断头上劈裂的碎片一片一片地往下扯,不知道怎样开口。

“我想……”他说不下去了,可是他顿时想起吉娣以及种种情景,于是就毅然地看着维斯洛夫斯基,说,“我已经叫人给您套车了。”

“这是什么意思?”维斯洛夫斯基惊讶地说,“上哪儿去呀?”

“送您上火车站去。”列文一面扯着碎片,一面阴沉地说。

奥布朗斯基和老夫人对列文的做法都感到气愤。列文也觉得自己不仅可笑到极点,而且完全错了,无颜见人。

陶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动身去看望安娜。她感到遗憾的是,这使妹妹伤心,也使妹夫不快。她明白,列文夫妇不愿意和伏伦斯基有任何交往是有道理的;但是她认为自己必须去看看安娜。

陶丽这次外出不想麻烦列文夫妇,她就派人到乡下去租马。但列文一知道此事,就来责备她。

“为什么你就认定你去我会不高兴呢?如果这事使我不高兴的话,那你不用我的马,我就更不高兴了。”他说。

陶丽只好同意。到了选定的日子,列文为陶丽准备好四匹马,外表不太好看,但能够一天就把陶丽送到。

陶丽听从列文的主意,天没亮就动身了。道路平坦,马车很安稳,陶丽打起盹儿,直到来到客店要换马时才醒。

在家里,她一心忙着照料孩子们,从来没有时间思索。可是现在,从前压制住的种种想法一下子都涌上她的心头,于是她从各方面回顾了她的一生,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开头她想的是孩子们,可是后来她不再想当前的问题,而是想起近期内即将面临的问题。再后来又思索起更远的未来的问题。

就在她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候,马车拐了个弯,离开大路,朝沃兹德维任村奔去。

车夫勒住马,朝右边黑麦地里望了望,看到那里坐着几个庄稼人。他本想跳下车去,可是后来改变了主意,朝一个庄稼人喊了一声,招手叫他过来。一个庄稼人站起来,朝马车走来。

“到沃兹德维任村,到老爷的庄子上去吗?到伯爵家去吗?”他反复问道。“就走这条坡道。再往左拐。顺着大道往前走,就到了。”

车夫把车赶动了,但是刚刚拐过去,那老汉就叫起来:“他们来了!那就是他们!”他指着大路上四个骑马和两个坐在敞篷马车上的人说。

那骑马的是伏伦斯基、赛马骑师、维斯洛夫斯基和安娜,坐在敞篷马车上的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和斯维亚日斯基。

安娜一认出靠在老式马车角落里的人就是陶丽,顿时笑逐颜开。她高叫一声,身子在马鞍上抖动了一下,就纵马跑起来。一跑到马车跟前,不等人搀扶就跳下马来,提着骑装,迎着陶丽跑来。

“我一直在想呢,可是又不敢想。哎呀,太高兴了!你真想象不出我有多么高兴!”安娜说着。

伏伦斯基脱下高高的灰色礼帽,走到陶丽跟前。

“您恐怕不相信,我们多么欢迎您来。”他特别加重语气地说。

维斯洛夫斯基没有下马,只是摘下帽子。

“这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等敞篷马车来到跟前,安娜说。

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是她丈夫的姑妈,这一辈子都是在有钱的亲戚家当食客;可是现在,她竟住在和她不相干的伏伦斯基家里,陶丽为丈夫这位姑妈感到耻辱。

陶丽走到停下的敞篷马车跟前,冷冷地和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打了个招呼。斯维亚日斯基也是她认识的。他匆匆扫了一眼几匹很不配套的马和破烂的挡泥板,就请太太们坐敞篷马车。

“不,您原来坐什么还坐什么吧,”安娜走过来说,“咱们就坐轿车。”她说着,挽住陶丽的胳膊,把她拉走。

陶丽看到她从没见过的这辆豪华马车,看到这肥壮的骏马和她周围这一张张彬彬有礼、容光焕发的脸,真是目不暇接。但最使她惊讶的,是她熟悉和喜欢的安娜身上发生的变化。现在陶丽为那种难得一见的瞬间美所惊倒,这种美只有女人在热恋时刻才会出现,现在她就在安娜脸上看到了。她荡漾在整个脸上的微笑,眼睛里的光彩,动作的优美和敏捷,声音的圆润,甚至在维斯洛夫斯基要她让他骑她的马,教马学会右腿起步,她回答他时那娇嗔的样子,——这一切都格外有魅力;而且,好像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并且感到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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