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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安娜·卡列尼娜 > 第4章

第4章(1 / 7)

 第4章 第一节

卡列宁夫妇仍然住在一座房子里,天天见面,但彼此完全像路人。伏伦斯基从来不到卡列宁家里来,但是安娜却在外面和他相会,这也是丈夫知道的。

这种状况对于他们三个人都是很难受的,如果不是指望这种状况会改变,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连一天也过不下去。

仲冬时候,伏伦斯基有一个星期过得十分乏味。他奉命接待一位来彼得堡的外国亲王,并且要带他参观彼得堡的名胜。到第七天,亲王在去莫斯科之前和他告过别,向他表示过感谢之后,他是非常高兴的。

伏伦斯基回到家里,就看到安娜的来信。她写道:“我病了,心里很烦闷。我不能出门,但也不能再见不到您。今天晚上您来吧!

七点钟阿历克赛·亚力山大罗维奇去参加会议,要开到十点钟。”他觉得她不顾丈夫的禁令,叫他直接到家里去,有些奇怪,可是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

伏伦斯基在这个冬天升为上校,离开那个团,单独居住。他吃过早饭,就躺到沙发上,很快他睡着了。他在天黑时醒来,“我梦见什么可怕的事儿了呀?

好像是那个围猎的汉子,小小的,脏兮兮的,胡子拉茬的,弯下腰去不知道干什么,忽然用法语说起一些奇怪的话。”他在心里说。他又十分真切地想起那个汉子和那个汉子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法国话,他吓得脊背上掠过一股冷气。

“多么荒唐呀!”伏伦斯基在心中说过这话,就看了看表。

已经八点半了。他连忙穿起衣服,走到台阶上,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梦,只是担心会迟到。他乘雪橇来到卡列宁家门口,看了看表,看到差十分就九点了。大门开着,伏伦斯基在门口几乎和卡列宁撞个满怀。卡列宁那一双动也不动的、呆呆的眼睛直盯着伏伦斯基的脸。伏伦斯基鞠了个躬,卡列宁咬了咬嘴唇,把手往帽檐上一举,就走了过去。

“哎呀!”她一看到他就叫起来,“我等你,苦苦等你,一个钟头,两个钟头……真的,我受不了!想必你也是没有办法。真的,我受不了!”

“你碰见他了吧?”等他坐下来,她问道,“这是你迟到的报应。”

“是的,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应该是在开会呀。”

“他开过会回来了,现在又上什么地方去了。不过这没什么。别谈这个了。你到哪儿去了?还在陪亲王吗?”

“谢天谢地,事情完了。你真无法相信,我是多么讨厌这事儿。”

“为什么呀?这是你们青年男子过惯了的日子嘛,今天早晨丽莎顺路到我这儿来过,她说了说你们的狂饮之夜。多么下流呀!”

近来她的嫉妒心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这使他感到害怕,也使他对她渐渐冷淡了。他有多少次自己对自己说,她的爱情就是他的幸福;这不是,她爱他,能多么爱就多么爱,她把爱情看得重于人生的一切幸福,而他现在比起从莫斯科跟踪她来的时候,离开幸福远多了。那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不幸的,但幸福在前头;现在呢,他觉得最美好的幸福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完全不是他最初看到的那个女子。不论精神上,身体上,她都不如以前了。他望着她,就好像一个人望着他摘下来的一朵萎蔫了的花,很难看出它的美,当初他是因为它的美才摘下来,把它毁了的。可是,尽管他觉得,当初,在他的恋情如火的时候,假如他真想刹车,还是能够把爱情从心中连根拔掉的,而现在,就像他此时此刻一样,觉得自己对她已经没有爱情的时候,他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不可能割断了。

“你说得不对,亲爱的,”伏伦斯基竭力安慰她说,“你说说,近来你做些什么?你怎么样?你这是什么病?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猜想,这不是病,这是你怀孕。产期是什么时候?”

“你问什么时候吗?

快了。这一关我过不了。你不要打断我!”于是她急急忙忙说起来。“这我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而且我很高兴我就要死,就要使你我都得到解脱。”泪水从她的眼里扑簌簌流了下来。

“胡扯!你胡扯什么呀!”

“不,这是实话。就是说,我要死了。我做了一个梦。我看到,那是一个胡子拉茬的汉子,小小的,非常可怕。我就想跑,可是他朝一个口袋弯下身去,两手在口袋里翻腾起来……”

她的脸上出现了恐怖的神情。伏伦斯基也想起自己的梦,感觉自己心里也充满同样的恐怖。

“他一面翻腾,一面嘟囔着法语,嘟囔得很快:‘要把铁打一打,捣一捣,揉一揉……’我吓得很想醒过来,我醒了……可是我是在梦里醒了。我就问自己,这意味着什么。科尔尼就对我说:‘你要死了,死在生产中,我的妈呀……’我才醒来了……”

可是她突然停住。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恐怖和不安神情一下子消失了,换成了一种宁静、严肃和幸福的专注神情。他无法理解这一变化的意义。她感到在她身体里的新生命在动。

卡列宁在大门口碰到伏伦斯基之后,仍然按照原来的打算乘车去意大利歌剧院。他在剧院里坐到两幕演完,见到了他要见的一些人。他回到家里,留心打量了一下衣帽架,发现军大衣已经不在了,就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里。妻子不顾体面,不遵守他向她提出的唯一条件——不在家里接待情夫,这使他十分恼火,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他一夜没有睡,越想越恼火,到天亮时他恼火到极点。一听说她已经起身,就走进她的房里。

他走进房里,没有同她打招呼,就径直走到她的书桌前,拿起钥匙,开了抽屉。

“您找什么?!”她叫起来。

“您的情夫的信。”他说。

“信不在这里。”她一面说,一面关抽屉。但是他从她这一举动明白他猜对了,就粗暴地把她的手推开,迅速地抓住文件夹。

“坐下!我要和您谈谈。”他说着,把文件夹挟到腋下,用胳膊肘挟得紧紧的,以至于一边肩膀耸了起来。

她又惊愕又胆怯地默默望着他。

“我对您说过,不许您在家里接待您的情夫。”

“我以前还不知道您这另一种特性,不知道您这样残酷呢。”

“一个丈夫容许妻子自由,只是在顾全体面的条件下为她的名声保住清白的外表,您把这叫做残酷。这是残酷吗?”

“这比残酷还坏,这是卑鄙,可以老实告诉您!”安娜压制不住怒火,叫了起来,并且站起来就想走。

“不!”他用他那尖嗓门儿叫了起来,又让他的尖嗓门儿比往常提高了一度,并且用他那粗大的手指头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子,抓得手镯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红的印子,他硬把她按在原来的位子上。“卑鄙吗?

如果您喜欢用用这个字眼儿的话,那么,为了情夫,抛弃丈夫,抛弃儿子,却又吃着丈夫的面包,这才叫卑鄙!”

“阿历克赛·亚力山大罗维奇!打一个倒下的人——就不说这很不厚道,这也很不体面。”

“是的,您只想到您自己,可是,一个做您的丈夫的人的痛苦,您却丝毫不关心。您一点也不管,他的一生完了,不管他有多么动……动……动苦。”

卡列宁说得非常急促,以至于发音不清楚,怎么也说不清这个词儿。结果说成了“动苦”。

“我是来告诉您,明天我就要到莫斯科去,再也不回到这座房子里来了,您可以通过我委托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知道我的决定。我的儿子将住到我姐姐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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