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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扎约说,那你叫阿布吧。 > 第 3 章

第 3 章(1 / 1)

 入夏后的雨总来得急,乌云压得低,没等放学铃响透,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教室的石棉瓦上,噼啪响得让人没法听课。小航把同桌的旧课本往怀里拢了拢 —— 那是他借来看的,自己的课本早在去年冬天就被堂哥拿去垫鸡窝,边角被鸡啄得稀烂,字迹都看不清了。

“小航,这是你的奖状。” 班主任把一张红色的纸递到他面前,指尖有点抖,声音压得低却透着喜,“全班第一,咱们班好几年没拿过年级前三了,你厉害。”

奖状上的 “三好学生” 四个字烫着金,在昏暗的教室里亮得晃眼。小航双手接过来时,指关节都在发紧,他怕把这纸弄皱 —— 这是他长到九岁,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大伯家剩下的饭菜,不是奶奶偷偷塞的红薯,是凭自己本事换来的 “好”。

放学路上,雨还没停,小航把奖状折了又折,叠成巴掌大的方块,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再用衣角裹紧。山路泥泞,他的胶鞋早就破了底,泥水顺着鞋缝往袜子里灌,冻得脚趾发麻,可他走得比平时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口袋里的奖状沾了水。

回到大伯家时,院门关着,里面传来大伯母和邻居聊天的声音,夹杂着堂姐小婷的笑。小航没敢推门,绕到后院的柴房 —— 那是他的 “秘密角落”,堆着从废品站捡来的旧课本,还有半块用了三年的橡皮,橡皮上的字都磨没了,他还舍不得扔,做题时总要用它蹭掉写错的铅笔印。

柴房的屋顶漏雨,墙角积着一滩水,旧课本堆在高处的木板上,用塑料布盖着。小航踮着脚把课本拿下来,翻到数学课本最厚的一页,小心翼翼地把奖状夹进去 —— 这页有个夹层,是他之前用小刀轻轻划开的,能刚好藏下这张纸,不会被人发现。

他蹲在干草堆后面,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又把课本翻开看了眼。奖状的金边露在外面一点,红得像过年时贴的春联,他想起奶奶说过,贴春联就代表 “有盼头”,心里忽然暖了点,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几天他都没敢把奖状拿出来。上次数学考了 98 分,他趁着大伯母心情好,把作业本递过去想讨句夸,结果只换来一句 “读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吃我们家的饭,能当饭吃?” 从那以后他就懂了,在大伯家,他的 “好” 从来都不值一提,只有每天捡够一捆柴、喂完猪、把地扫干净,才能换来一碗热饭,不用挨骂。

这天放学,他比平时早回来半小时,想着趁没人,把奖状拿出来再看看。刚钻进柴房,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小婷,手里攥着个掉了眼睛的布娃娃,头发上还沾着麦芽糖,一看就是刚从邻居家回来。

“你躲这儿干嘛?” 小婷的声音尖,吓了小航一跳,手里的课本 “啪” 地掉在干草上。小婷走过来,弯腰就把课本捡了起来,翻了两页,突然 “咦” 了一声,从夹层里把奖状抽了出来。

“哟,还藏奖状呢?” 小婷把奖状举在手里,对着光看,嘴角撇得老高,“全班第一?读书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要的野种,你妈都不要你了,考第一能让她回来?”

“不准你说我妈!” 小航的脸瞬间涨红,冲上去想抢回奖状,手指都碰到纸边了,却被小婷往后一躲,让了过去。

“怎么?我说错了?” 小婷笑着,突然把奖状往地上一摔,双手抓住奖状的两角,“撕拉” 一声,红色的纸被撕成了两半。金粉簌簌地掉在干草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却刺得小航眼睛生疼。

“你别撕!” 小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扑过去想按住她的手,可小婷比他高半个头,力气也大,一把就把他推倒在柴堆里。干草里混着细枝,扎得他脸颊发疼,后背也硌得慌,可他顾不上疼,爬起来还想抢,小婷却抓起地上的奖状碎片,又撕了几下 —— 原本完整的奖状,变成了十几片碎纸,有的落在水里,立刻晕开红印,有的被风吹得贴在柴房的墙上,像一道道血痕。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 小航的声音发颤,眼泪掉在碎纸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蹲在地上,伸手去捡那些碎片,指尖被粗糙的纸边划破,渗出血珠,混着眼泪掉在地上,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吵什么呢?吵得人没法看电视!” 大伯母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接着是脚步声,她探进头来,看见满地的碎纸和小航通红的眼睛,没问缘由,先瞪着小航:“你又惹小婷生气?一天不惹事你就难受是吧?怎么不撞死在柴房里,省得我天天看着心烦!”

小婷立刻凑过去,拉着大伯母的胳膊撒娇:“妈,是他藏奖状不告诉我,我问他要他还推我,我才撕的。”

大伯母摸了摸小婷的头,更不耐烦地瞪小航:“多大点事?一张破纸而已,值得你闹?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今晚别吃饭了,省得有力气惹事。” 说完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地上那些沾了血和泪的碎纸。

小航捡碎片的手顿住了。他看着大伯母转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婷得意的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用手掏走了什么,只剩下冷风往里灌。那是他唯一的骄傲,是老师说 “你很优秀” 的证明,是他藏在怀里、怕沾了水、怕弄皱的宝贝,就这么被撕成了碎片,连一句公道话都得不到。

天黑透的时候,小航还蹲在柴房里。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透过窗户照在地上,碎纸在月光下泛着白。他把那些没湿的碎片捡起来,放在木板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块硬糖 —— 是奶奶上次偷偷塞给他的,水果味的,糖纸早就化了,他一直没舍得吃,想等考了好成绩再尝。

现在他把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散开,眼泪却更凶了。他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把碎片一片片粘起来。先找最大的两块,对齐边缘,再把小的碎片往缝隙里补,手指被唾沫泡得发皱,粘错了好几次,又小心翼翼地揭开重粘。

柴房里的老鼠在梁上跑,发出 “吱吱” 的叫声,以前他总怕老鼠,会缩在干草堆里不敢动,可今天他一点都不怕了。他眼里只有那些碎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它粘好,要把他的 “好” 拼回来。

粘到后半夜,奖状终于勉强拼在了一起,只是布满了裂痕,像他的手背上那些冻裂的口子,一道叠一道,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小航把粘好的奖状放在胸口,紧紧攥着,躺在干草堆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

他想起考试前,每天晚上在柴房借月光复习,借同学的课本抄笔记,手指冻得握不住笔,就往手上哈口气;想起拿到奖状时,老师拍着他的头说 “以后有出息”;想起他把奖状藏在怀里,走在雨里都觉得暖 —— 原来这些,在大伯家眼里,都只是 “一张破纸”,都比不上堂姐的一句撒娇。

从那以后,小航再也没把考试成绩告诉任何人。作业本写完就藏在柴房的木板缝里,课本也不敢再放在外面,连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都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把粘好的奖状拿出来,摸一摸那些裂痕,心里暗暗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里,去一个能让我好好保留奖状的地方,去一个有人会为我的 “好” 开心的地方,去一个不会有人把我的宝贝撕成碎片的地方。

那天夜里,他梦见自己拿着奖状,站在一个亮堂堂的屋子里,奶奶坐在旁边,笑着摸他的头,还有个陌生的女人,眼睛像照片上的妈妈,也笑着说 “航航真厉害”。梦里没有雨,没有柴房,没有撕纸的声音,只有暖融融的光,裹着他,让他舍不得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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