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下午，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蘑菇地的土还是湿的，踩上去软软的，沾在鞋底，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泥团。宋小航背着竹篮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轻，时不时弯腰拨开草丛，寻找藏在下面的蘑菇 —— 昨天强哥虽然没拆穿他们偷偷出去玩的事，却叮嘱 “别去太远的地方”，所以今天他特意选了离村子近的蘑菇地，既能采蘑菇给奶奶做汤，又能带着沈如初玩。
沈如初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拨弄一下路边的野草，眼神却总往宋小航那边瞟。早上出门时，他特意穿了件耐脏的灰色 T 恤，还把游戏机放在了民宿里 —— 昨天烤红薯时，他看到宋小航因为自己嫌弃而失落，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今天想好好跟宋小航玩，也想看看 “采蘑菇”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如初，你看这个。” 宋小航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指着草丛里的一朵白色蘑菇，“这个是香菇，能吃，你看它的伞盖是圆的，下面的菌褶是白色的，没有怪味。” 他小心翼翼地把蘑菇摘下来，放在手心，递到沈如初面前，“你闻闻，有股香味，这种蘑菇煮汤最鲜了。”
沈如初凑过去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香味，和家里吃的干香菇味道不一样，却更好闻。他伸手想摸一下，又想起自己的洁癖，手指在半空停了停，还是缩了回去，小声问：“那哪种不能吃啊？你昨天说‘颜色越艳越有毒’，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宋小航把香菇放进竹篮里，又指着不远处一朵红色的蘑菇，“你看那个，颜色很艳，伞盖上面还有斑点，这种就有毒，碰都不能碰，要是误食了，会拉肚子，严重的话还要去医院。”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把红色蘑菇拨到一边，怕沈如初不小心碰到，“我奶奶教我的，还说‘菌柄上有环的也不能吃’，你看这个香菇，菌柄上就没有环，是安全的。”
沈如初听得很认真，眼睛亮了亮 —— 他在城里从来没听过这些，课本上也没有教过怎么分辨蘑菇，现在觉得采蘑菇比玩游戏机有意思多了。他学着宋小航的样子，弯腰在草丛里找蘑菇，可看了半天，要么是颜色鲜艳的，要么是菌柄上有环的，连一朵能吃的都没找到，心里有点着急，又有点不服气：“怎么我一朵都找不到啊？是不是你把能吃的都摘完了？”
宋小航忍不住笑了：“哪有，这蘑菇地大着呢，你别急，慢慢找，要仔细看，香菇都藏在草丛下面，不容易发现。” 他走到沈如初身边，弯腰帮他拨开草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朵？”
沈如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有一朵白色的香菇，藏在狗尾草下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兴奋地蹲下来，学着宋小航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香菇摘下来，放进竹篮里，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我找到啦！我也找到能吃的蘑菇了！”
“厉害吧？” 宋小航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自然，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落在了沈如初的头上 —— 沈如初的头发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和村里小孩的硬头发不一样。两人都愣了一下，沈如初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却没躲开，只是赶紧弯腰继续找蘑菇，掩饰自己的慌乱：“我还能找到更多！”
宋小航也赶紧收回手，心里有点慌，却又有点甜 —— 这是他第一次摸沈如初的头发，沈如初没躲开，是不是说明，沈如初不那么嫌弃他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两人蹲在蘑菇地找蘑菇，宋小航一边教沈如初分辨，一边把找到的新鲜蘑菇放进竹篮里 。
沈如初找了几朵香菇后，兴趣渐渐淡了 —— 他发现采蘑菇其实很无聊，就是蹲在地上找来找去，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毒蘑菇。他想让宋小航跟他聊聊天，比如再讲点山里的传说，或者说说晚上能不能去看萤火虫，可宋小航一直专注于找蘑菇，要么是教他分辨蘑菇，要么是把找到的蘑菇放进竹篮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宋小航，我们别采蘑菇了好不好？” 沈如初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委屈，“我想去找昨天的花海，或者去溪边捡石头，采蘑菇一点都不好玩。”
宋小航正专注地摘一朵藏在树根下的香菇，没听清他的话，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再等会儿，我再采几朵，够给奶奶炖汤的就走。” 他把摘下来的香菇放进竹篮里，又弯腰在树根周围找 —— 这里的香菇长得很密集，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朵。
沈如初的心里一下子凉了 —— 他觉得宋小航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那些破蘑菇，只在意他的奶奶，根本忘了今天是来陪他玩的。昨天甩开强哥时的自由和开心，现在都变成了委屈和生气，他想起自己早上特意没带游戏机，特意穿了耐脏的衣服，结果却被宋小航忽视，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这破蘑菇有什么好看的，我走了！” 沈如初突然站起来，声音里带着赌气的意味，转身就往深山方向跑 —— 他没看方向，也没管宋小航会不会担心，只想着 “让宋小航着急”，让宋小航知道 “他不是可有可无的”。
宋小航听到声音，赶紧抬头，只看到沈如初跑远的背影，心里一下子慌了 —— 沈如初跑的方向是深山，那里没有路，还有很多杂草和灌木，而且没有强哥跟着，万一沈如初迷路了怎么办？万一遇到野猪或者蛇怎么办？
他手里的竹篮 “啪” 地掉在地上，里面的蘑菇撒了一地，有的滚进了草丛里，有的沾了泥，再也不能吃了。可他顾不上捡，也顾不上心疼蘑菇，拔腿就往沈如初跑的方向追，嘴里大声喊：“沈如初！你别跑！危险！快回来！”
沈如初跑得很快，根本没听他的话，反而跑得更快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宋小航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喊沈如初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差点掉下来 —— 这是没有大人跟着的深山，沈如初从来没来过，肯定会迷路的。
他想起奶奶的话：“深山里有野猪，还有毒蛇，晚上会出来找吃的，小孩子不能去。” 又想起沈如初妈妈的叮嘱：“小航，如初就拜托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出事。” 要是沈如初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向沈如初妈妈交代？沈如初妈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让他再照顾奶奶？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火烧一样疼，可他不敢停下 —— 他怕一停下，就再也找不到沈如初了，怕沈如初会被野猪伤害，怕沈如初会迷路饿死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