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鲍老爷，我叫程大奎，巫溪大宁场人，现已十八。”

“你是来报名当兵的吗？”

“不是的。因川盐增加了运岸，我是来看造船的。”

鲍老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即就消失在对一口盖碗茶的品尝中。他又把目光投过来问：“你跟谁学的功夫？”

“我们大宁场里的周先生。”程大奎没有回避。

鲍老爷听说过巫溪大宁场有位周先生是个文武双全的贤者，教出了百十个弟子，在奉巫一带颇负盛名。于是鲍老爷接着问：“他教你念过书吗？”

“念过。”

“念过些什么书呢？”

“四书五经都念过。”

“好哇！文武双全。你就跟随我当兵好不好？”

“我家是独苗，父母年岁越来越长，我要出来营生计让他们享福。百事孝为先，现在实在不敢脱身父母。感谢鲍老爷对我的抬爱。我可以动员我的师兄弟来当兵。”

鲍老爷没有强人所难，在和他聊过其他一些事后，就送给他一把小刀，说今后如有从军之念，可凭此刀无阻自荐。

接过小刀，只见长不过六寸，寒光闪过，异常逼人。特别是刀的左面题刻的“夔门雄风”四个字，显尽虎狼之气，左下角落款“鲍超”二字，就可断定眼前这个已为清将的将军是何等的勇武。程大奎一膝跪下说：“感谢鲍老爷抬举我，此伯乐之恩永世不忘，如有图报的那一天，定当肝脑涂地。”

鲍老爷起身扶起程大奎说：“人才难得，希望我们有后会有期的那一天。”

起身向鲍老爷告辞后，程大奎就回大宁场了。把心提到嗓门口的张永蓉得知程大奎回来的消息，就忙跑过去看望他。

那份牵肠挂肚是何等折腾人啊！张永蓉猛地拉住程大奎的手就开问：“易麻子大伯早就回来了。你一去就没个音信，这些天去哪里了？害得我天天做噩梦。”说完话，张永蓉就哽咽了。

程大奎没把遭人暗算的事说出来，他微笑地跟张永蓉解释说：“本来从宜昌起旱，是想和易麻子大伯比较一下水旱两路的时间耗费。可是到巫山后，就想起要去奉节看一下造船的事。因表面看不出个名堂，就跟班了解造船的工艺流程，所以挨到今天才回来。”

张永蓉忧心忡忡地说：“你每次出门就是‘赵小儿送灯台，一去永不来。’真是要把我急死哩！”

“唉！”程大奎叹了口气说：“人一出门，有时遇上的事可不是自己能把握得了的，你就别那么担心好不好？不然我也会在外面为你急死的！”

张永蓉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倚在程大奎肩上，并让他把自己暖融融地拥抱着。

程大奎把自个造船的想法先告诉了周先生，并请周先生拿主意。周先生建议把他父亲和张克贤老爷叫到一起做个商量，这是个大事，得听大家的意见。同时要程大奎把这个事再梳理思考透彻，如大家提问，要说得出个道理。

次天晚上，周先生请客了。入席前，周先生就叫程大奎把想造船的事说出来让大家拿脉。他望了张克贤和自己爸爸一眼后，就开腔说：“这个造船的事，是两个原因让我去这么想起的。”看到大家都在等他说下文，于是就接着说，“一个原因是我在三峡里跑过几趟，在把盐运到峡外后，再把船拖回来，一路不仅辛苦危险，而且用的时间最低也要七八天。特别是隆冬时节穿行在冰凉的水里，弄不好就要得病，为减轻大家的回程劳苦和少生病，就想回程改水路走陆路。第二个原因是因川盐济楚盐产量增加，运力老靠那些皂角船是不行的，必须得增加船只。因买不经济，并且也供用不上，所以才想到自己造。”

话一说完，程传绪就说：“你说的我听懂了。但驾出去的船怎么弄回来呢？”

程大奎说：“把船卖掉，再启旱回来驾新船。”

张克贤接话说：“造船与卖船定有亏损差价，除了锅巴没有饭的事就那么有搞头？”

程大奎盘算说：“我到奉节去了解过，造一只船的成本在七八两银子之间，现在买一只船就要上十两，我们把船在峡外卖掉，不说赚卖船的银子，就是与成本扯平，也要赚一趟运力。这是个有搞头的事。”

张克贤又说：“造船可是要好大一块场子，深山峡谷我们哪里去弄场子呢？”

周先生接过话题说：“猫儿滩那里有一个大缓坡，可搭架子呈阶梯形的去造。”

程大奎接着说：“是的。那地方可同时开工造好几十条船，并且放下河也方便。”

这师徒俩早就划好了圈圈，一唱一和中，张克贤和程传绪还只得在心里的不踏实中去同意这个造船的事。无论结果怎样，也算是程大奎自己新创的一个事业。

造船开工了，张克贤没有去主办或是入股，而是借给程大奎一百两银子做本钱，他愿意用这一百两银子做试金石，即使让未来女婿亏了也不怕，就当是给女儿张永蓉的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