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提新遂向大九湖 似乎把一切事情忙活妥当后,张克贤才在张永东的催促下,决定亲自去大九湖为张永东提亲。除程大奎同行外,还有请上的媒人周先生及三个担聘礼的挑哥。
张永蓉只想一同前往,但山远路险匪患多,带上她既不安全又不方便,所以只得失望在家做她的大家闺秀。虽然心头有些生怨,但想到哥哥订亲后,自己和程大奎的婚事才可落板,于是又暗自兴奋了起来。
阳春三月的一个中午,太阳从蓝天洒下暖意融和的光芒,不仅温暖了张克贤一行的身子,也温暖了大九湖这个如盆的高山湿地。从湖水中冒生起的雾岚,在一个平面上漫展开去,一动不动,静如琉璃,朦胧如纱。自小垭口望过去,雾的上端青山起伏,黛色分明,把个春天的生机脆生生的表现了出来。雾的下面田园山水和稀疏的农家茅舍若隐若现,恰似出现的海市蜃楼。这不就是人间仙境么?为之赞叹的周先生随口就吟出“雾托青龙,九天高高任飞腾;岚生妙笔,万里遥遥开画屏”的对联,直让这道美景,永远定格在大家的心里头。
在离郑云菊家不到一里路的时候,嗅到气息的大花狗就迎了过来。它没有大声汪叫,直向张永东和程大奎亲热过没停。张永东摸着大花狗的头说:“花儿,我们走这么久你就还记得,真是个大乖子。”听这一夸赞,大花狗就在摇头摆尾中向家里跑回去报信了。它一进围栏就汪汪起来,但声音极其温和,只是大家听不懂它的语言罢了。
郑爷爷断定是来人了,忙走出大门一看,一队人渐渐清晰地在向自家屋里走过来。张永东眼明,在叫声“爷爷”后,就快步地跑了过去。屋里人听到是张永东的声音,都充满期盼地迎了出来。只有郑云菊躲进了房屋。骤然间,她的心潮在狂涌翻腾,脸像开水一样在滚烫。
“永东!你终于来了。”郑爷爷拉住张永东的说话间,一直把目光注视到后面跟过来的一行人。张永东知道郑爷爷在望什么,便把郑爷爷向前引了几步。
首先走进围栏的是张克贤,接着是周先生,接周先生身后跟着的是程大奎和三个挑聘礼的人。
张永东扶着郑爷爷的手向他爸爸介绍:“爸爸,这是郑爷爷!”
没等张永东往下介绍,张克贤就拉住郑爷爷的手说:“郑伯伯好!感谢你们一家人对张永东的抬爱。由于杂事耽误,所以今天才来提亲,还请见谅!”
郑爷爷笑呵呵地说:“张老爷别说客气话,你们能来提亲,是我们郑家高攀了哇!”
在融洽的笑声中,郑爷爷就同一家人把大家引进了屋头。
按订亲礼节,聘礼是要放在桌上按清单由媒人主持接收仪式的。郑爷爷却说是山野农家,用不起这些礼节,他们家早不把张永东当外人,自在随和才对得起亲家。
作为媒人的周先生没有说话,见到郑爷爷后,周先生若有所思地似乎在想些什么。
程大奎亲热地和郑爷爷一家人打招呼,整个屋子里的氛围十分和谐,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起节日般的兴奋与快乐。
打发三个挑哥走后,张永东就悄悄问小妹郑云桃:“桃妹!姐姐呢?”
郑云桃做了个鬼脸就神秘地用手向房屋里指了指。张永东正准备走进去,郑爷爷就喊道:“云菊!张老爷他们来了,快出来敬茶。”
郑云菊还是过去的那身打扮,从屋里羞涩地走出来时,只是脸像彩霞般的彤红。她低垂着眼帘,接过妈妈递过来的茶杯,就给张克贤这未来的公公敬茶了。张克贤把按规矩准备的红包递给郑云菊,那可是一只价值名贵的和田玉手镯。郑云菊没敢接这么名贵的红包,正在迟疑之际,有些急了的张永东走过去就把手镯接过来戴到了她的手上。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让郑云菊羞怯难当,转身就跑进灶屋了。
除张永东外,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先生忙拿出聘约给郑云菊的爸爸郑和平递了过去,这两家和亲的凭据是不可少的。要不是他爸爸私下对他讲过张永东为何改名叫林大宝的事,以及张永东回大宁场就去请人来提亲,他真感到意外了。现在结上这门好亲事,真是郑云菊几世修来的洪福。
在两亲家亲切交谈的时候,郑爷爷就说到大九湖里去弄条鱼来招待大家,他拿过一把水竹做成的鱼叉就去到湖边。
这大九湖是远古形成的高山湿地,在地壳运动中,随着地层的抬升,湿地就形成了九个大小不等的天然湖。这湖里大个头的有洋鱼和鲤鱼,叉上一条都在四斤左右,是待客宴宾的上等佳肴。这叉鱼的技术只有郑爷爷能掌握,其本领可不是在这个大山里练就的,多像是下江客的身手。
郑爷爷静立在湖边,仔细观察着鱼情,只待瞄准时机叉下去。
跟过去的周先生在他身后叫了声“大表哥”。郑爷爷转身过来的时候,一脸意外望着周先生,他真的就没把周先生认出来。
周先生忙提示说“大表哥!我是周伯印,是荆州海坝的周伯印。”
“哎呀!你真是伯印啊!”话一说完,郑爷爷就流下亲情相认的泪珠来。并还牵出一段埋在心头的陈年往事。
三十多年前,在卧龙县当县令的他因得罪上司和权贵,屡遭诬陷和迫害。为避灭顶之灾,他就挂印悄悄带着家眷躲进了这个大山里,并还隐姓埋名把邓咏鸿的名字改成了郑怀山。他来到这里育有四女,都已出嫁结上亲戚。加之他知书达礼,为人厚道,在当地颇受尊重。现在已是孙辈满堂,天伦之乐享用膝前,真比为五斗米折腰更让人舒坦和痛快。今天看到舅舅的儿子周伯印,三十多年的亲情牵挂与故乡情怀,一下就涌上心来,避难至此历经坎坷的郑怀山能不潸然泪下么?
兄弟俩坐在湖边互通了几十年的奔波情况,同时还讲了些大家关注的家常话题。
在郑怀山猛地站起身来叉上一条四斤多的洋鱼后,兄弟俩才向家里走回去。
得到这个喜上加喜的消息,大家乐不自胜,新鲜的话题源远不穷。特别是周先生的这一相认,不仅和大家成了亲戚,而且还高上了个辈分,张克贤玩笑说周先生这趟最划得来。
云菊订婚,四个姑姑、姑夫还有亲戚都来了。喜酒一直喝到深夜。这样的闹热和开心,是自郑怀山夫妇带着儿子郑和平来这里几十年的第一次。他认为老天待人不薄,更没欺负遭受委曲的人,依稀之间,他所有的人生不幸和委曲全都烟消云散了。在这个人间仙境般的地方隐居,比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更惬意、更舒坦,这份天伦之乐有何不满足的呢?大家在一醉方休中,才把长夜送向黎明。
清晨,太阳在山的那边还没出来,天空醉蓝得像凝固的海洋,要不是晨曦渐生红晕,真还会担心倾天的巨浪会翻涌起来。大九湖的整个盆地没起浓雾,只有轻纱静浮在地表上,让大地显得格外的诗化与萌动。随着太阳在山那边慢慢爬升,东天由蔚蓝不断变成朱红,而且让四围的青山也跟着燃烧起来,那是映山红澎湃的激情,直让人精血潮涌。大九湖面,水蒸气还在袅袅蒸发,就像是熊熊的地下烈火把大九湖烧热了一般,怎么都冷却不下来。提着篮子去湖里洗菜的郑云菊,就像下凡的仙子刚从南天门驾雾而来,为这副精美的自然山水画添上了点睛的一笔。痴迷中的张永东,情不自禁跟过去,在离郑云菊几步远的地方驻足下来。看见这位下凡仙子每一个动作是那么的优美,就像荡漾旋律的音符,铿锵地敲响在他的心中,并且成为他最为幻美的爱情定格。
郑云菊在洗完菜的回首间,猛然看见身后冒出个人影,直把她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郑云菊心悸未平地说:“你跟过来咋不作声呢?差点把我吓死了。”接着就拖着哭腔说,“你真坏!”
张永东自责了,他心疼地走过去拉住郑云菊的手说:“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向你道歉好不好?”
“这样的道歉我承受得起几回呢?你真的把我吓遭了。”话一说完,眼里就滚出几滴泪珠来。
张永东轻轻把郑云菊搂在怀里说:“云菊别怕!从今往后一辈子,我绝不让你再受半点惊吓!”
云菊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把张永东紧抱着。她突然感到张永东的胸膛是那么的宽厚与安全,所有的惊吓就在他怀抱里坚强了起来,她想今后无论遇上什么事,只要有张永东的怀抱依偎,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太阳从东山之巅投来了第一束阳光,让两个相拥的爱人也灿烂了起来。郑云菊知道,阳光一出,雾就要散,再这样难舍难分就会让人看见。她轻轻松开手说:“别抱着了,别人会看见的。”
张永东没有说话,捧起郑云菊的头就亲吻起来,郑云菊差点就晕厥过去。
郑云菊缓慢推开张永东后,就提上篮子准备向回走。
张永东伸手拉住郑云菊的手问:“云菊!我们好久结婚呢?”
郑云菊愣过后,就温柔地低头说:“这事跟我说什么呢?我可做不了主。”话一说完,就多情地扭头朝屋里快步走了回去。
心急的张永东只想马上结婚,经两家大人协商,决定在明年八月十五过门。这是个多么遥远的日子啊!直让张永东叫苦不迭起来。
依依不舍回到大宁场的张永东,便跟着他爸爸张罗起盐营生意,在跟程大奎到宜昌跑过两趟后,尝到纤夫酸甜苦辣和经营生意的不易后,也就不断成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