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位于汉口旧租界的一栋公寓楼顶层,从窗户望出去,可以俯瞰整个江滩。苏珊耑选择这里,既是因为视野开阔便于观察,也是因为租界内相对安全的治安环境。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难防暗处的敌人。
搬进安全屋的第三天,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长江上起了浓雾,汽笛声在雾中显得沉闷而遥远。怜书在灯下校对着下一期《女声》的稿件,念依在一旁整理读者来信,苏珊耑则在外间与程素心通电话,了解最新的情况。
"书姐,你看这封信。"念依忽然递过来一封信,眉头紧锁,"这个读者的笔迹,好像在哪里见过。"
怜书接过信纸。这是一封批评《女声》过于激进的信,措辞激烈,字迹却工整秀丽。确实,这笔迹有几分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我们多心了。"怜书将信放在一旁,"最近收到的批评信不少。"
念依却仍然不安:"我总觉得这笔迹很像...很像李府那个教写字的女先生。"
这话让怜书心中一惊。她重新拿起信纸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念依说得有道理。李维琛的妹妹曾请过一位女先生教习书法,那位先生的字迹确实与这封信有七八分相似。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苏珊耑压低的声音:"你说什么?确定吗?"
怜书和念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片刻后,苏珊耑挂断电话,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刚得到的消息,"她低声说,"李维琛雇佣了一伙亡命之徒,准备对《女声》采取行动。"
念依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他们要做什么?"
"还不清楚,"苏珊耑摇头,"但肯定不是好事。素心说,那伙人都是上海来的青帮分子,心狠手辣。"
怜书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连对岸的灯光都模糊不清。这种天气,正是做坏事的好时候。
"今晚我们轮流守夜,"苏珊耑做出决定,"我守上半夜,怜书中夜,念依守下半夜。有任何动静,立即叫醒其他人。"
然而还没等到轮班,危险就提前到来了。
午夜时分,公寓楼下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几声狗吠,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浅睡的怜书立即惊醒,悄悄挪到窗边向下望去。浓雾中,几个黑影正在楼下的巷子里移动,动作敏捷而训练有素。
"耑耑,"她轻声唤醒苏珊耑,"楼下有人。"
苏珊耑立刻清醒,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手枪:"叫醒念依,准备从应急通道离开。"
但已经太迟了。她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撬锁声。三人迅速躲进卧室的壁橱里,屏息静气。
门被轻轻推开,几个黑影闪身进屋。透过壁橱的缝隙,怜书看见他们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
"分头搜,"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找到人就动手,不留活口。"
念依紧紧抓住怜书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怜书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但令人惊讶的是,念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黑影们在客厅里翻找着,其中一个走向卧室。就在他伸手要拉开壁橱门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是租界巡捕的警哨!
"撤!"那个低沉的声音下令,"巡捕来了!"
黑影们迅速撤离,临走前还不忘带走了一些文件。直到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了,三人才从壁橱里出来。
"是素心,"苏珊耑松了口气,"我让她在附近安排了眼线,一旦有异常就报警。"
怜书点亮油灯,发现客厅被翻得一片狼藉。稿件散落一地,桌椅倒翻,最让人心惊的是,她们常坐的沙发上插着一把匕首,显然是临走前的警告。
"他们不是来偷东西的,"念依颤声说,"他们是来..."
"灭口。"苏珊耑接上她没说完的话,脸色阴沉。
就在这时,程素心带着租界巡捕赶到了。巡捕们检查了被撬坏的门锁,收集了现场的证据,但显然对追查这伙人并不热心。
"租界内最近不太平,"为首的巡捕队长对苏珊耑说,"苏小姐还是小心为妙。"
送走巡捕后,四人围坐在凌乱的客厅里,心情沉重。
"李维琛这是要下死手了。"程素心打破沉默,"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怜书拾起地上的一张稿件,那是她刚写完的关于女性财产权的文章,如今被踩上了几个肮脏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