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这三个字,对于在场的贵妇人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沈老夫人脸色煞白,惊怒交加:“腐骨粉?此乃宫中禁药,歹毒无比,怎会出现在我侯府中!”
苏晚晚冷笑一声,并未回答,而是从那空了的燕窝锦盒夹层中,用两根手指拈出了一张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纸片。
纸片焦黑,但上面几个墨字却依稀可辨——“燕窝换药”。
“这东西,是我昨夜回院时,在二房通往后角门的墙缝里发现的。”她将纸片呈给沈老夫人,目光如炬,直刺苏婉柔,“姐姐口口声声说是我偷换,可这纸条上的字迹,这出现的地点,分明是有人要将毒药换入府中,再寻个替罪羊。若我真要陷害姐姐,何必用这种一验便知的蠢法?反倒是某些人,想要借我这个‘嫉妒成性’的庶女之名,行杀人之实,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苏婉柔身后早已面无人色的柳嬷嬷:“姐姐若真清白无辜,不妨问问你身边这位最忠心的柳嬷嬷——昨夜亥时,她为何要避人耳目,偷偷去了一趟府中的药房?”
“噗通”一声,柳嬷嬷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颤声喊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妃萧玉瑶,忽然放下了茶盏,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她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说起来,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昨夜寿宴上,婉柔妹妹曾亲自为老夫人奉上了一盅燕窝,还说是‘姐妹同心,共献孝义’。如果本宫没有记错,那燕窝,便是从这盒‘贺礼’中取出的吧?若此物真有剧毒,那么,这毒发的第一口,岂非是该由老夫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恐怖意味,让整个主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沈老夫人的目光骤然变得比千年寒冰还要冷,她死死地盯着苏婉柔,一字一顿地问:“你,给、我、解、释。”
苏婉柔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她语无伦次地强辩:“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它有毒……我只是想孝敬您……”
“你不知道?”沈老夫人猛地一拍扶手,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之色,“那你为何只亲手喂了我半盅,便匆匆借口更衣离席?原来不是不适,而是算准了时辰,等着看我毒发!好一个孝顺的好孙女!”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婉柔,厉声下令:“来人!把这个意图谋害主母的贱人给我押下去!立刻送交刑房,给我一五一十地细查!她背后的人,也一个都别想跑!”
“不!祖母!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苏婉柔发出凄厉的尖叫,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钳住,硬生生拖了出去。
她的裙裾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拖曳,留下一道狼狈的灰痕,那绝望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院门之外。
一场惊天风波,至此尘埃落定。
众人散去后,萧玉瑶却独独留下了苏晚晚。
她摒退左右,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锋芒毕露的女子,许久才问:“证据确凿,你本可借老夫人的雷霆之怒,让她再无翻身之日,为何最后要点出柳嬷嬷,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
苏晚晚正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拈过纸片的手指,闻言,头也未抬地答道:“太子妃娘娘,打脸,讲究的是又响又亮,但并不一定要见血。她若就这么死在侯府,传出去,反倒坐实了我这个庶女心狠手辣、容不下嫡姐的名声。活着,让她日日受着审讯的煎熬,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泡影,岂不是更有趣?”
萧玉瑶深深地看了她良久,那双洞察世事的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欣赏。
她忽然轻笑一声:“你与本宫见过的那些内宅妇人,果然大不相同。”
她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袅娜的身影行至门口,却又顿住,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下月宫中设宴,届时,本宫会向皇后娘娘举荐——靖安侯府,有位会做‘云雾’的奇女子。”
苏晚晚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唇边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低声自语:“姐姐,这才哪到哪。你送我的这场‘大戏’,我还没给你唱完呢。”
与此同时,侯府主院的书房内,谢景行修长的手指展开一张刚刚送达的密报。
烛火下,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安国侯府近一月内,与太子府密信往来七封,信中内容,数次提及‘庶女’二字。”
他的目光,落在那“庶女”二字上,久久未动。
随即,他提起笔,用朱砂重重地圈出了这两个字,墨色的眼眸里,翻涌起深不见底的暗流。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的秘密,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