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跑(6) 不一会儿，江嫣摇了摇他，马松，你醒醒，你醒醒！马松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好像听见窗玻璃被人敲了三下。马松说，这么晚了谁会来敲窗户，除非遇见了鬼？江嫣说，不会是洋葱头回来了吗？马松说，如果是洋葱头，他敲的是门，再说，他要等到明天下午才回来呢。江嫣问，那会是谁敲呢？马松说，会不会是虫子要飞进来？江嫣推推他，你起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马松悄悄地下了床，掀开窗帘看了看，说，什么也没有看到，大概是你做梦吧。江嫣不相信，正要下床看个究竟，这时他们听见岳父母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响亮无比，就跟猪挨了宰一样。江嫣把马松抱得紧紧的。马松，快去看看！不会是我爸妈那边出事了吧！
马松拉起江嫣就往岳父母的房间跑。没想到岳父母吓得已经跑出来了。岳父只穿了一条裤衩，瑟瑟作抖，岳母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用一条毛毯裹着身子。那身子就像几个装满土豆的麻袋堆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大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四个人战战兢兢地挤在过道里，面如死灰。
岳父说，这半夜三更有人敲玻璃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小偷？
岳母说，不是小偷！我刚才肯定看到了鬼，鬼在窗外一闪而过他的头又大又丑，咧着嘴，獠牙很长……
江嫣说，妈，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害怕！
岳母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先是听见敲玻璃的声音，接着，玻璃上出现一个黑影，就跟电影里一样的鬼，贴着玻璃想跳进来。我问你们，这屋里是不是死过人？！
江嫣说，妈，这屋子是新买的，没有死过人！
马松也说，这屋子的确新买的，不要说死人，就连耗子都没有死过一只。但是，马松又说，有一个谣传，不知当讲不当讲，据说，这个住宅区以前是一片坟场。我们刚买房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情况，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种花，从地下挖出一具女尸，一身白，连头发都是白的，我才相信谣传是真的！
江嫣已经吓得发颤了，马松，你不要骗人，你什么时候在花园里挖过地了？
马松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在深夜里，还常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你们听，就是这么哭的，噢呜，噢呜……住在这里的居民实在无法忍受种种恐怖的现象，开始陆续迁走。
岳母说，天哪！这么说，这里真是一间鬼屋？！难怪这几天怪事很多：做饭时明明切完的菜放在菜板上，等你往锅里放完油再回头菜没了。而且我接到一个电话，竟然说这房子是他的！看来，那电话是阴间的鬼打来的，我的天哪，我是跟一个鬼在通电话！……
岳父说，都在胡说什么？什么鬼不鬼的，越说越迷信，依我看，那个电话就是这间屋的房主打的！关于这个事，我正要问小马呢！今天早上你刚走，就有一个长途电话打过来，说你撬开他的门，住进了这个房子，他要找你算账……
马松没想到事情突然扯到洋葱头的电话上去了，一下子被问住了，感到很尴尬。好在无知而傲慢的丈母娘沉浸在鬼的臆想里，再次帮了他的忙。她说，老头子，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鬼就是这屋的主人啊！他的意思是我们人掘掉了他的坟墓，在上面造了屋，可是虽然造了屋，那鬼还认为这是他的地盘……
是啊，是啊，从阴间打来的电话肯定是长途的——马松突然觉得岳母漂亮了许多——赶忙说，我以前也接到一个很恐怖的电话，也说这屋是他的。他还多次蹿到屋里来吓唬我和江嫣。江嫣，你曾经做噩梦，梦见老有什么很沉很重的东西压在胸口上，是不是？那叫“鬼压床”，是那个鬼压在你的身上……
江嫣已经完全被弄糊涂了，大脑空空荡荡的，她睁大着眼睛，冷汗滴答滴答滴从额上掉下。岳父说，我们现在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们都听我的，都不要往那方面想。我想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你们两个女的待在屋里，我和小马出去看看。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报警！
马松心想，岳父真是“老奸巨猾”，他一定怀疑是我在搞鬼。否则，他不会这样说的。
马松很为难，担心一出门，他和李棍串通好的计划会被岳父识破。这时，岳父已经找了一根棍子，还有一个手电筒，对马松说，我的这只手伤还未好，棍子你拿着，我帮你照手电。马松被逼无奈，只好拿起棍子，打开通往后花园的门。
屋外黑黑的，不是完全看不见，也不是看得很真切，花园栅栏外的树影和栅栏内的葡萄架，影影绰绰，仿佛随处都有鬼魅躲藏在暗处似的。岳父将手电照来照去，从洋葱头种的花草里飞出昆虫。
岳父说，小马，刚才大概真有小偷来过了，你看那边的脚印。
马松说，是嘛？也有可能。
岳父说，鬼这东西我从来不信，二十年前在我们的工厂宿舍也传谣有鬼，我不信，去蹲点，结果被我抓住后，是一个小偷，我直接将他押到了派出所。
听了岳父的话，马松叫苦不迭：没想到岳父是个无神论者，但愿装鬼的李棍已经离开才好，这个笨蛋，连装鬼都不会装，没有把岳父吓倒，反而吓得精神了。马松想到这儿，很有些沮丧，因为岳父再不答应搬走，洋葱头就要回家了。情急之下，马松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李棍已走，不如由我亲自吓他一吓，就像小时候吓同伴那样，两眼上翻，伸出舌头。
马松被这个念头吸引了。说，爸，你看，那具女尸就是从那个角落挖出来的，她一身白，肉没有烂，一张脸也白白的，我一镐子挖下去，一股毒液泚到了我脸上……爸，就在那边，把手电给我，我照给你看。
岳父却没有把手电给他，或许他太想揭穿女婿的把戏了，或许他仅仅被好奇心使然，他大步流星地朝女婿指给他看的那个角落走去完全没有想到身后的女婿已经起了歹心，就像一个鬼一样跟着他。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然马松也没有想到），那个装鬼的李棍并没有走，此刻因为无处躲藏，蹲在通往“女尸”之路的一簇花丛里。
可以说，李棍也没有想到，他刚才趴在窗户玻璃上的表演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他现在很紧张，蹲在花丛里一动不敢动，难受得要命而马松又偏偏指引他的岳父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眼看马松的岳父照着手电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棍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狼狈不堪。他不得不憋足力气，就在马松的岳父将手电照向自己之际，大喊一声，从花丛里跳了起来。
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然马松也没有想到），那个装鬼的李棍并没有走，此刻因为无处躲藏，蹲在通往“女尸”之路的一簇花丛里。
而此时，马松的岳父一心想走到那个埋葬女尸的角落，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径边的花丛。李棍突然跳起的一瞬，他恍惚看见了如妻子说的那个鬼，他感觉心脏咯噔一声断了一样什么东西，他赶忙欲转身向后逃去，不料撞见因受惊忘了收回表情的马松怔怔地站着（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马松同样吓得不轻），两眼上翻，伸出舌头。岳父一惊之下，心脏发出连续的断裂之声，倒在了地上。岳父喊道，有鬼，有鬼。岳父死过去了。
马松起码有半分钟不知身在何处，再看李棍，他同样不知所措地站着。笨蛋，你快跑啊！马松喊。李棍这才翻身跃过栅栏，摘下了面罩，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