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跑(5) 胖子说,他如果早走了,就没有我的好事了。就这么跟你说吧!当初我来你这里租房,我就看中了牟红,她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有味道,熟透了还带酸的味道,就跟六月天的西红柿似的。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向她献殷勤,可她冷若冰霜,不给我任何可乘之机。直到你们走后,特别是你把那同学带来了,我才有了靠近她的机会,因为你那同学一喝醉酒就在客厅里发酒疯,牟红怕得要命……
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愿意搬走喽?
是的,我们过几天就搬。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我还想请小老弟喝喜酒呢。
不,不!听到“喝喜酒”,马松吓得连连摆手,喝喜酒就不用了,你只要送我一包喜糖就够了。只是,这次大概要欠你们预交的房租……
胖子说,房租没事的,你们也不容易。
马松眼眶一热,两眼湿湿的,他握着胖子的手,胖子的手温热温热的,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马松下了楼,他是奔跑着离开自己的小区的,他一直跑呀跑呀,跑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车刚好来了,一秒钟都没有等,他就跳了上去,也不知怎么的,车上还有一个空座位,好像就等着他坐上去似的,他一屁股坐了上去,感觉人一下子找到了依托,坐在座位上真是舒坦极了。
马松下了公交车,又跑着回到洋葱头家,岳父母问他,你怎么不去上班又回来了?马松没心思跟他们啰嗦,理直气壮地说了自己拥有两套房子的事,告诉他们,早上出门,我把那套房子的房客赶走了想接你们过去住……
不,不!听到“喝喜酒”,马松吓得连连摆手,喝喜酒就不用了,你只要送我一包喜糖就够了。
他的岳父母一点都不怀疑马松是在说谎,仿佛自己的女婿本就该拥有两套房子才般配似的。不过,他们对马松把房客赶走这件事,表示了不理解。他们认为,房子空着是一种浪费,如果把每个月收取的房租交给他们,够他们一个月的生活呢。为什么要把房客赶走呢?
马松早就猜到他们要这样问,直截了当地向岳父母陈述了他的理由:我买那套房子,当初就是为你们准备的,想让你们在北京多住一段时间,是江嫣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可是,马松的岳父母一点都不明白马松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他们还以为,马松的意思是怕他们在这边住的不舒心,所以想让他们住到那边去。所以他们说,既然你写书需要安静,你们住那边,我们住这边,也很好的。
马松知道,有一些话自己是不能跟岳父母直接说的,说了就要伤感情,所以他去上班了。在路上,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打给江嫣的,向她汇报了房客要搬走和岳父母不想搬走的情况。江嫣说,既然房客愿意搬走什么都好办了,晚上我会跟父母做思想工作的。江嫣叫马松放心。马松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同学李棍的,李棍的手机没有打通。马松想,他大概已经离开北京回家乡了吧。这个事就暂且不去想他。
到了出版社,马松开始工作。这时,李棍的电话回过来了。
李棍说,马松,听我说,昨天我在网吧用qq和老婆聊了一夜我现在跟我老婆和好了,qq真是好东西,嘴上说不出的话在那上面全说了。不过我带绿帽子的事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讲。我现在火车售票处,买到车票就回家了。
马松有点不耐烦,说,好,好的,你回到家,代我问嫂子好。
老同学说,一定的,这次来北京散心很感谢你,那晚上没有你听我倾诉,我可能已经卧轨了。
马松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咱再联系吧。
马松挂了电话。
马松挂了电话,屋里静悄悄的。
人都上哪儿去了?马松借上厕所之际,溜到隔壁编辑室坐了坐,他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发现同事王乐已经坐着喝茶。王乐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马松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他想,大概我把洋葱头的房子撬开一事,整个出版社都知道了。那又怎样呢?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洋葱头要赔偿,那就付给他房租好了。
可是,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在接近中午的时间,马松被社长叫走了,社长询问了这个事的来龙去脉,批评倒是没有批评他,只是说,你有困难,早跟组织汇报嘛,组织会想办法解决的——马松心想,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这样做,是犯法的,而且,叫同事怎么看你?我听说,你撬开洋葱头的房子不但不道歉,还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你在我印象中可不是这样的。
马松脸涨得通红,他没命地解释自己没有骂过洋葱头。社长说,这大概是我记错了,有可能是你的家属骂他。我也是一早听洋葱头向我反映这个事才知道的。洋葱头说他原本原谅你了的,但是他今天打电话回家,可能被你家属骂了,骂得很难听。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马松想象得出来,如果接电话的恰恰是他岳母,就算与洋葱头相隔千里,她也会把洋葱头骂得背过气去,自己想抽自己。因为她骂得更专业。
马松从社长那儿出来,躲在楼顶给洋葱头打电话,谢天谢地,洋葱头没有像上次那样对他又喊又叫的,只是说,马松,碰上你这个扫把星,是我不小心踩了一泡狗屎,是我本命年的一个坎,如果我要移民火星也是为了要离开你。因为你,我这几天在外面都没有玩好,好在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在回到家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从我屋里消失掉,尤其你家那个骂我“操蛋”的老妖婆,要是让我老婆知道了她赖在我们屋里,看见了,会发生死人事件的……
马松没想到洋葱头说得这样可怜,他本来还想对着电话装哭的以求得洋葱头的同情,这样一来,他反而同情起洋葱头来了。伴君如伴虎,马松心想,他那个拥有酱油瓶鼻子的妻子,想必对他也是恶声恶语、重则拳脚相加,跟城管对付小贩似的。马松想到又一个男人的尊严即将受到蹂躏,就更愧疚于洋葱头了,说,洋葱头,你放心吧今天晚上一定从你家里搬走,请你相信我,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切如故,保证你老婆不会因此埋怨你。
洋葱头说,但愿这一次你不是在骗我。
我,必须在洋葱头抵达北京前,叫胖子搬走,还要把岳父母转移出豪宅,接到自己那间简陋的房屋住。否则,我无法向社长、洋葱头和同事们交代。马松在办公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洋葱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矣。
于他而言,他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把岳父母转移出去,至于胖子那边,还不是事件的重心。他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向岳父母撒谎了。他把房子租出去,这是事实,假如岳父母说他是骗子,那就骗子好了,叫女儿和他离婚,那就离婚好了!他对岳父母的感受,以及可能出现的危机,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穷,软弱,但是诚实。他想。
江嫣却还想坚持,没有撤退到底的意思。她跟马松吵起架来。不行,你不能这样,马松!你现在不要说实话,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我不想伤害他们,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还不起贷款租房给别人住,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很不幸福,不想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马松,你能理解我的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