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贤弟，你这马真的归我啦？”洪思贤道。

卫少渊稍微挑了下眉毛，都叫上“贤弟”了。

“尚书大人，卫某虽一介武夫，但也知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我既已答应了您，又岂会反悔？况且，宝马配英雄，这是尚书大人自己驯服的玄铁骥。”卫少渊摆了一大堆大道理。

沈筠告诉他，和比自己官大的人，就要这样说。官大的人都怕礼法，你用礼法来约束自己，他便觉得你又知礼懂法，又不是故意奉承谄媚，而是凭着一颗赤诚心。

果不其然，洪思贤被这一番话哄得红光满面：“哈哈哈！贤弟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贤弟也别一个尚书一个大人的喊了，怪让人笑话的。”

卫少渊又立刻改了话头：“请哥哥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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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卫乙回到芙蓉园汇报，说将军今天不回来了，正在瑶光楼和尚书大人吃酒。

沈筠放下笔，便知道卫少渊成了。

卫乙站在案台前，细细汇报一遍：“‘玄铁骥’是咱们家最温顺的马，那洪尚书骑了一圈才驯服，还有承昭山大校场，我和小甲也远远盯了会儿，兵卒们出拳无力、下盘不稳，只是堆个量。”

卫甲卫乙卫丙卫丁，这四人是卫少渊从冀北带来的亲兵，之前叫卫一二三四，这两天，这四个人被沈筠调/教了一番，又取了个像样点的名字，这才有了京城随从的伶俐模样，卫少渊把卫丙和卫丁留给沈筠当护卫。

沈筠拿起宣纸，吹了吹上门未干的墨迹。

卫乙忍不住问：“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今天瞧着将军学习京城的人说话，心里怪不舒服的。”

沈筠看了眼卫乙，卫乙低着头，普通长随的衣袍对他来说，有点短，他看上去有些别扭。

“快了。”沈筠放下宣纸，缓步上前，走到卫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将军将来要做这天下最勇猛的将领，现在你陪他受点委屈，可以吗？”

卫乙问：“什么样的将领才称得上最勇猛？”

沈筠垂下眼睛，轻轻道：“就是，天下英雄皆入他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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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闻道陪着沈筠拜访了那两地布政司之后，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沈筠原话是这么说的：“……筠一介布衣，不忍京中百姓夜宿于梦魇之中，望藩司怜惜，将此呈于朝堂之上，救百姓于水火。”

呈什么给皇帝？救百姓什么水火？沈筠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沈筠不是造反吗？不是去试探兵力的啊？

关键是，浙江布政司张知节能听懂沈筠那云里雾里的话也就算了，浙江富庶，张知节是两榜进士出身，听得懂沈筠的话，十分正常；可那陇西的原成彪，一介武夫，怎么也听懂了沈筠的话？

王闻道琢磨到了晚上，还是没琢磨明白，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沈筠到底反不反？

然后王闻道在沈筠屋门口听到了这两句——

“什么样的将领才称得上最勇猛？”

“就是，天下英雄皆入他彀中。”

王闻道吃了一大惊。

待卫乙离开后，王闻道才又悄悄摸摸的进门，他压低声音：“你……准备把那杂毛小狼崽子推到那个位置上？以卫代李？”

“？”

沈筠有些好奇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王闻道是民间话本看多了？

“我沈家当年在京中炙手可热，我爷爷门生遍布天下，我父亲十九岁在殿试上被点了状元，我母亲是江南第一大镖局的千金。”

“我沈家十八口人尽数入狱都没想着造反，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我没老婆没儿子，也没兵没人，我造什么反？我给谁造反？”

沈筠都忍不住说上了大白话。

王闻道感觉到了失望。

沈筠盯着他，眼波一转，顿时猜到王闻道心中所想。

冀州是紧要关口，王闻道不能生出不臣之心。

“没有必要造反。”沈筠又说起道理：“现在天下安定，百姓虽说还未家家富足，但多数还维持住了温饱。若是天下大乱，百姓无法正常耕作，那才是苍生之苦。我爹娘当年为了京中百姓都可自尽，藩司，我们不要以一己之私而搅动天下动荡不安。”

王闻道又说：“先帝荒废朝政，都说这朝廷姓杨了……”

“我老师还活着。”

沈筠再次打断了他，轻轻道：“我老师带领的都察院乃国之利剑，杨昌平一直留着。杨昌平贪权，但他知道如何平衡清流和杨党，杨昌平七十二了，他没几年好活，他儿子又是个蠢货。”

“政权的更迭，范围越小，百姓受到的伤害就越小。”

“造反，从来都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