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
“触摸球体。”织婆说,“然后,想起来。想起你是谁,想起你母亲是谁,想起倒悬屋为什么存在,想起那些等你回去的人。”
林深走上前。
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球体表面的瞬间,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我融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织婆看着她,眼神复杂:“不知道。三百年来,没有人试过。上一个试图连接七个谱系密钥的人,是你母亲。她只连接了三个,就差点意识崩溃。沈清欢花了十年时间,才把她破碎的意识重新拼起来。”
“那个人是谁?”
织婆没有回答。
但林深突然明白了。
“是林婉。”她轻声说,“我妈妈。”
织婆点头:“她本应是这一代的编织者。但她承受不住七个谱系的记忆重量。沈清欢不得不中断连接,但林婉的意识已经受损,她失去了大部分关于谱系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你的母亲,要保护你。”
林深想起林婉温柔但总是带着一丝空洞的眼神,想起她有时候会突然发呆,盯着虚空看很久,像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所以沈清欢培养我……”
“是的。她用林婉的基因,加上七个谱系传承者的记忆片段,培育了你。你是更完美的容器,理论上能承受完整的连接。”织婆顿了顿,“但理论上,也只是理论上。”
林深的手还悬在球体前。
她回头看了看。
陈薇对她点头,眼神坚定。李晓梅握紧了拳头。小穗咬着嘴唇,但没躲闪。老郑的鱼叉插在地上,他双手扶着叉柄,像一尊石像。
七个谱系的执剑人围成一圈,银色的眼睛都看着她。
走廊外,发光的河流还在奔涌。
更远处,新海市的地下,倒悬屋正在被围攻。
更更远处,海面上,其他谱系的船只正在全速赶来。
她没有退路了。
其实从来就没有退路。从沈清欢把她设计出来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已经铺好了。她只是沿着它,走到了今天。
她转回头,看着那颗发光的球体。
然后,把手掌贴了上去。
瞬间,光吞没了她。
不是刺眼的光,是温暖的光,像泡在温水里。她感觉自己在下沉,在不断地下沉,沉向很深很深的地方。周围的声音在远去,视觉在模糊,触觉在消失。
最后剩下的,只有记忆。
不是别人的记忆,是她自己的记忆——但又不是她经历过的记忆。是更古老的、沉淀在她基因里的记忆:
她看见一个女人在洞穴里用血在岩壁上画画,画的是星辰和狩猎。
她看见一群女人围着篝火,用手势和歌声传递草药的知识。
她看见一个女孩偷偷学习文字,被抓住后打断手指,但她用断指继续在沙地上写字。
她看见一个女人把婴儿藏在陶罐里,埋在树下,然后转身走向追兵。
她看见沈清欢在实验室里,盯着培养皿里的胚胎,脸上有泪,也有决绝。
她看见林婉第一次抱起她时的表情——那不是看女儿的表情,是看一个沉重使命的表情。
她看见苏芮在雨夜里捡到她,不顾一切地把她搂进怀里,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她看见红姐教她用枪,阿月在旁边笑。
她看见小雨第一次显形,光点汇聚成一个害羞的少女。
她看见档案员那只银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微光。
所有这些画面,所有这些人,所有的爱、痛、失去、希望,全部涌入她的意识。
太多了。
真的太重了。
她感觉自己要被压碎了,要被撕成碎片,要变成无数个“她”,散落在不同的记忆里,再也拼不回来。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瞬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