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在放沈清欢晚年的录音。”陈薇说,“真正的录音。内容……确实显示清欢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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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银行顶层天文台,陆昀跪在地上,手环的光芒忽明忽暗。他面前的全息投影屏上,播放着一段视频:
老年的沈清欢,坐在轮椅上,背景是医院的病房。她瘦得脱形,但眼睛依然锐利。对面坐着陆昀(年轻一些,但眼角已有皱纹)和一个穿白大褂的陌生人。
“清欢,这位是安宁研究会的李博士。”陆昀介绍,“他们开发了一种新技术,可以帮助晚期病患减轻记忆带来的痛苦。”
沈清欢看着李博士,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们能区分‘需要减轻的痛苦’和‘不应该被遗忘的真相’吗?”
李博士微笑:“我们可以让患者自己选择。记忆筛选技术已经成熟,您可以选择保留快乐的片段,淡化痛苦的经历。这不是篡改,是……优化。”
视频快进。几个星期后,沈清欢坐在同样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份协议。
“我签字。”她对陆昀说,“但有个条件——我的记忆数据只能用于减轻绝症患者的痛苦,不能商业化,不能用于健康人。”
“当然。”陆昀点头。
“还有,”沈清欢抬头,眼神复杂,“如果我‘动摇’的记录被后人看到,告诉他们:动摇不是因为怀疑真实性的价值,是因为……太疼了。而有些疼,不应该被要求必须承受。”
视频结束。
牧者俯视着陆昀:“你看,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定。晚年病痛折磨,她也想要安宁。”
陆昀的手环同步率掉到65%。他感到星空维度的共鸣频率在涣散——如果他对沈清欢的信念动摇,那么以她为锚点的星空记忆也会动摇。
“你隐瞒了后半段。”陆昀突然说。
牧者眯起眼睛:“什么?”
“这个视频我也有一份,是清欢临终前给我的。”陆昀挣扎着站起来,“后面还有三十秒,你剪掉了。”
他在手环上操作,调出一段加密数据。播放:
同样的场景,沈清欢签完字后,把笔放下,看着陆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昀。”她说,声音很轻,“你在想,如果连我都动摇了,那么你当年的选择也许没有错。但我要告诉你——动摇不是认可。我签字,是因为疼得受不了,不是因为觉得你对了。”
她咳嗽,咳出血丝,但眼神像刀:“记忆经济是错的。把人的痛苦当商品,把人的安宁当生意,这是对人类尊严最深的践踏。我就算动摇,也绝不原谅这个系统。如果我的动摇被用来为你们辩护……那我会从坟墓里爬出来,亲手毁了这一切。”
视频结束。
陆昀的手环同步率瞬间跳回89%。他看向牧者,眼中重新燃起火光:“她从来没有认可过你们。从来没有。”
牧者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那张沈清欢的仿生脸上,露出不属于她的狰狞:“那又如何?她死了,你还活着,而且快死了。星空维度的共鸣,教团一定会拿到。”
天文台的穹顶突然打开——不是真实的天空,是全息模拟的紫色星空。那些虚假的星星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对准陆昀。
“强制抽取。”牧者说,“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核心记忆被抽干,然后成为教团的养料。”
陆昀握紧手环。他知道自己撑不过抽取,但至少……可以提前激活共鸣,哪怕不完整。
他闭上眼睛,开始分享那段最珍贵的星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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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剧场,白露的光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但她唤醒的那些感染者观众,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他们身上的紫色晶体在脱落,露出下面正常的皮肤。他们的眼神恢复清明,开始互相辨认,低声呼唤彼此的名字:
“王姐?是你吗?”
“小芳……你还活着……”
“我们在哪?我们在做什么?”
一个中年女人走到舞台前,抬头看着白露的残影:“我认得你。你是那个……跳《沉默之声》的舞者。我来看过你的演出,那天我丈夫打我,我逃出来,躲在剧场最后一排哭。你跳完后,朝我这个方向鞠了一躬,像在说‘我看见你了’。”
白露的光体微微闪烁:“我记得那天。台下只有三个观众,但其中一个哭得很厉害。我想,至少我的舞能让她哭出来,也许哭出来会好受点。”
“是的。”女人流泪,“哭完后,我回家了,然后……离婚了。你的舞给了我勇气。”
越来越多的感染者恢复意识,围到舞台边。他们分享着关于这个剧场的记忆:第一次约会在这里看的戏,失业后在这里躲雨时看到的免费演出,带孩子来看儿童剧时孩子的笑脸……
剧场开始震动。不是物理震动,是记忆的共振——这些恢复的观众,他们的真实记忆正在形成一个小型的共鸣场,对抗着瘟疫的侵蚀。
白露感到自己的意识在加速消散,但有一种满足感。她的表演终于有了真正的观众,而且这些观众正在成为新的演员——在生活的舞台上。
手环亮起明亮的白光。表演维度共鸣完成,而且因为观众的记忆共鸣,强度超出了预期。
但就在白光达到顶峰时,白露看到了一个画面——不是记忆,是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