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屋的钟表全部停在了午夜零点零七分。
不是机械故障——陈薇检查过,齿轮完好,电池满电。但指针顽固地拒绝移动,像被无形的手按住。更诡异的是,每块表停下的秒针都微微颤抖,在表盘上划出细密的、紫色的同心圆痕。
“时间感知干扰。”李晓梅盯着监控屏上全城的时间异常报告,“不是物理时间停滞,是生物体对时间的感知被扭曲了。净忆教团的瘟疫……在影响更深层的东西。”
红姐把最后一把匕首插进靴筒,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不是疲惫,是她感觉自己的每个动作都被拉长了,像在粘稠的糖浆中挥臂。“我的主观时间流速变慢了。从接完电话到现在,感觉过了两小时,但实际只过了……”她看向停摆的钟,“七分钟。”
“噬忆菌株在吞噬‘记忆的时间感’。”林深站在门口,抬头看天。紫色的闪电无声划过,但雷声要延迟三秒才传来,像配音错位的电影。“记忆不只是内容,还包括事件发生的节奏、持续时间、先后顺序。如果连这些都被扭曲……”
“历史就会被改写。”陈薇接话,声音发紧,“不是内容篡改,是更根本的:人们会记错因果,把昨天的事当成十年前,把瞬间的恐惧当成永恒的折磨。时间感的混乱会直接导致认知崩溃。”
小雨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砖上画着什么。她没用颜料,但指尖划过的地方,会留下淡银色的荧光轨迹——那是记忆丝不自觉的外显。她在画三个重叠的圆,圆心分别标着“银行”、“地下”、“褶皱”。
“三条路。”小雨头也不抬地说,“但最后会碰到一起。在……这里。”
她在三个圆的交点处点了一下。银光炸开,显现出一个模糊的符号:∞。无限符号。
“时间循环?”红姐皱眉。
“时间……结。”小雨寻找着词汇,“像绳子打了死结。要同时解开三个头,才能松开。”
林深理解了:“三个任务必须同步完成。如果顺序错了,或者时间差太大,会导致时间褶皱进一步扭曲,甚至把我们都卷进去。”
李晓梅调出计算模型:“根据档案员电话里的背景噪音分析,她所在的时间褶皱内外流速比大约是1:720。褶皱里一小时,外面三十天。如果瘟疫在褶皱里扩散……”
“外面世界瞬间就会沦陷。”陈薇脸色发白。
“所以我们要分三路,但必须保持精确同步。”林深从柜台下取出三个特制的怀表——不是普通计时器,是沈清欢早期制作的“意识共振钟表”。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七个光点,代表七把钥匙的持有者。当光点全部亮起时,表示所有人的意识处于同步状态。
“每整点我们共振一次,校准时间感知。”林深将表分给红姐和陈薇,“如果谁的意识开始失准,表上的光点会变暗。如果完全熄灭……”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红姐接过表,挂上脖颈,塞进衣领。冰冷的金属贴到皮肤时,她感到一阵细微的麻痒——表在读取她的生物节律。
陈薇检查装备包:记忆稳定剂(高浓度版)、意识锚定器、便携式共鸣发生器,还有一小瓶林婉特制的“清醒茶”浓缩液——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神经传导速度,但代价是事后七十二小时的记忆模糊。
“记住,”林深看着即将分头行动的两人,“我们不仅要对抗瘟疫,还要对抗时间本身。动作要快,思考要更快。”
三人碰拳。动作的瞬间,三块怀表上的七个光点同时亮起,又同时熄灭——校准完成。
倒悬屋的门第一次同时向三个方向打开:前门、后门、还有地板上一道临时激活的密道。三道身影没入不同的黑暗。
时钟依然停在零点零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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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线:记忆银行,凌晨零点十九分(主观时间:两小时前)
红姐和陈薇从通风管道滑入记忆银行大厅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白天这里还是繁忙的商业中心,此刻却变成了……祭坛。
大厅中央,那个标志性的“记忆交易指数”显示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水晶簇,表面流淌着数据流和人体轮廓的混合影像。水晶簇周围,几十个穿着紫袍的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词。他们的声音经过大厅的特殊声学设计,汇聚成一种低频的、令人昏沉的嗡鸣。
“他们在祈祷瘟疫扩散。”陈薇通过唇语解读出部分词句,“‘愿痛苦得以净化,愿记忆归于安宁,愿新生的神只降临’……”
红姐拉着陈薇躲到一根装饰柱后。她的记忆视觉能“看见”那些祈祷者身上的连接——每个人的后颈都植入了一小块紫色晶体,晶体延伸出细丝,刺入脊椎。他们不是自愿的,是被寄生的。
“净忆教团的高层可能也控制不住了。”红姐低声说,“瘟疫在自我进化,开始反噬宿主。”
通往陆昀办公室的专属电梯需要董事级权限。红姐从背包里取出李晓梅准备的仿生指纹膜和虹膜隐形眼镜——这些是从黑市买来的陆昀生物特征数据,但有效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之后安全系统会检测到异常。
电梯门无声滑开。内部是镜面设计,映出两人紧绷的脸。楼层按钮只有一个:顶层。
电梯上升的二十秒里,陈薇注意到镜面中的倒影有延迟——她的动作比实际慢了半拍。时间扭曲已经渗透到这里了。
顶层走廊空无一人,但地毯上布满凌乱的脚印,还有拖拽的痕迹。陆昀办公室的红木双开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暗紫色的光。
红姐推开门。
办公室变成了实验室与神殿的诡异混合体。
巨大的落地窗前,那个可以俯瞰新海市全景的位置,现在摆放着一个手术台。台上躺着一具躯体——是陆昀,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皮肤下可见紫色的经络在搏动。胸腔处被剖开,但里面没有器官,只有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紫色晶体簇。晶体簇的核心,隐约能看见一张人脸——不是陆昀的脸,更像一个年轻女性的轮廓,痛苦地扭曲着。
手术台周围连接着十几台老式仪器,屏幕上跳动着脑波、记忆频率、时间流数据。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紫色橡胶手套的老人背对着门,正在调整一台设备上的旋钮。
“沈清欢的丈夫。”红姐认出了那背影。资料照片上见过,林婉的父亲,沈清欢的早期合作者兼配偶,在记忆研究转向商业化前夕退出,下落不明。他叫沈默——人如其名,在所有公开记录中几乎不留痕迹。
沈默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知道你们会来。比预计的早了……四十七分钟。时间感干扰比模型预测的更强。”
他转身。那是一张被岁月和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侵蚀的脸:眼窝深陷,瞳孔是浑浊的紫色,皮肤上有晶体化的斑点。他的左手已经半透明化,能看见骨头和紫色的脉管。
“你被感染了。”陈薇举起共鸣发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