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沈默说，“我承载的是‘禁忌’维度。沈清欢禁止研究的记忆实验，禁忌的丈夫与父亲身份，禁忌的旁观者。我的记忆里全是不能见光的东西，正好。”

林深看着他：“你撑不到完成共鸣。你的身体已经在崩解。”

“不需要撑到完成。”沈默咳嗽，咳出紫色的晶体碎屑，“只需要在激活的瞬间，成为回路的一部分。之后……崩解就崩解吧。这是我欠清欢的，欠女儿的，欠所有被我旁观着受害的人的。”

他看向小雨：“孩子，有通往禁忌记忆库的路吗？那里应该是最暗的地方。”

小雨的银色瞳孔聚焦，几秒后点头：“有。但很窄，而且……有很多哭声。”

“那就对了。”沈默惨然一笑，“那些哭声，我听了大半辈子。”

四个了。还有三个。

“星空维度。”档案员说，“需要承载者对天空、对远方、对‘超越性’有深刻记忆的人。这……”

“陆昀。”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昀靠在门框上，几乎站不稳。他的右侧身体被绷带包裹，但绷带下隐约透出银光——那不是瘟疫的紫光，是陈薇用记忆稳定剂混合倒悬屋草药制造的临时抑制剂，在强行延缓晶体化。

“陆昀？”红姐的手按上刀柄。

“别紧张。”陆昀慢慢挪进屋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不是来求饶的。星空维度……我年轻时，清欢常带我去城郊山上看星星。她说，记忆就像星光，有些来自已经死去的恒星，但依然在黑暗中为我们引路。我后来忘了这些话，忙着计算记忆的经济价值。但现在……它们回来了。”

他看向林深，眼神复杂：“我不是好人，我知道。但星空记忆库的位置，在记忆银行大楼的顶层天文台。那是我为清欢建的，后来改成了董事会议室。我知道所有安全通道，包括瘟疫不知道的密道。我可以带路，也可以……成为那个共鸣者。虽然我的记忆已经污浊不堪，但关于星空的那部分，或许还算干净。”

林深与他对视。她在判断，这不是忏悔，是交易——用最后的用处，换取一点死前的体面，或者仅仅是为了在清欢的记忆里留下一个不那么丑陋的剪影。

“五个了。”她最终说。

还差两个：表演，和传承。

表演维度需要演员、舞者、任何用身体表达记忆的人。传承维度则需要连接代际、传递火种的人。

倒悬屋的深处，传来风铃的响声。

不是门口的风铃，是地下室深处某个从未被打开过的房间里的铃铛声。

所有人转头。林深记得那个房间——林婉生前禁止她进入，说“等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它会自己打开”。

现在，门开了。

从地下室飘上来一个人影。不，不是人影，是光的凝聚体，轮廓模糊，但能看出女性的身形。她周身流淌着银色的光，像披着星纱。

林婉的声音，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表演的共鸣者，在这里。”

光凝聚体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林深从未见过但莫名熟悉的脸——三十岁上下，眉眼间有林婉的影子，但气质截然不同：更加张扬，更加……疼痛。

“我是白露。”光体开口，声音像戏台上的念白，“沉默剧场的最后一个演员。我的身体死在舞台上，但沈清欢保存了我的意识核心，封存在倒悬屋的记忆茧里。她说，总有一天，这座城市需要一场盛大的表演，来唤醒所有假装沉默的人。”

白露。林深想起教育记忆库的钥匙里，那段关于“沉默剧场”的记录。那个在舞台上用身体书写抗议，最终被守墓人带走的女演员。

“你愿意成为共鸣者？”林深问。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角色。”白露的光体微微鞠躬，一个标准的舞台礼，“我的记忆里全是未被说出的台词，未被跳完的舞，未被观众看见的真相。是时候，完成那场被打断的演出了。”

六个了。

最后一个：传承。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小雨身上。

小女孩坐在床上，银色瞳孔倒映着每个人。她太年轻，本不该承载“传承”这样沉重的维度。但她的天赋，她看见记忆网络的能力，她连接生者与亡者的特质……

“不。”苏芮把女儿紧紧抱住，“她还太小。传承需要记忆的厚度，需要经历时间的沉淀，她……”

“妈妈。”小雨轻声打断她，“影子姐姐走的时候，把她的根留给我了。那些被烧掉的日记，被撕碎的信，被忘记的名字……都在我这里。她们说，我是最小的那个，所以要帮她们记住最久。”

她伸出小手，掌心向上。银光汇聚，凝成一朵慢慢绽放的花。花芯中，无数微小的面孔一闪而过——都是女性，从垂髫少女到白发老妪，跨越百年。

“我是容器。”小雨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属于孩子的平静，“装了好多好多人的记忆。她们说，这叫传承。”

苏芮的眼泪落在女儿手心里，混入银光，化作细碎的星辰。

七个共鸣者，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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