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柜门开了。
里面空间很小,只放着一个铁盒,巴掌大,表面锈迹斑斑。林深取出铁盒,打开,里面没有音乐盒,而是一把老式铜钥匙,钥匙柄雕刻成子宫的形状。
钥匙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写着:“致薇儿,或将来打开此盒之人”。
林深看向陈薇。年轻女人正盯着那把钥匙,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痛苦表情,像是沉睡的部分在苏醒,但苏醒的过程伴随着剧痛。
“我可以看吗?”林深问。
陈薇点头,动作僵硬。
林深抽出信纸,展开。是陈医生的笔迹:
“薇儿,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两件事:一、妈妈已经不在了;二、你开始记起一些事情。
原谅妈妈没有早点告诉你真相。你十五岁那年,陆昀的人找到诊所,要求我交出所有关于生育禁忌记忆的研究资料。我拒绝了,于是他们对你进行了记忆干预。不是完全的清洗,是精密的编辑——他们抹去了所有关于妈妈参与记忆反抗运动的记忆,抹去了你小时候在倒悬屋玩耍的记忆,抹去了沈清欢阿姨的样子。
但我留了后手。真正的钥匙不在这个盒子里,而在你身上。不是比喻,是字面意思:你十六岁那年车祸留下的阑尾炎手术疤痕,我在缝合时,把一个微型记忆芯片缝在了皮下组织里。芯片里封存着我所有的研究数据,以及种子二号库的坐标。
要取出芯片,你需要找到一个真正的记忆医师——不是银行那些记忆贩子,是懂得身体与记忆关联的人。倒悬屋的林婉是,她的女儿如果继承了能力,也会是。
如果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那也很好。说明你过着平静的生活,没有被卷入这场战争。但如果你看到了,那么薇儿,妈妈要对你说:不要害怕疼痛。我们的身体记录着真相,疤痕是记忆的另一种语言。
爱你的妈妈”
信纸从林深手中滑落。陈薇捡起来,读完,整个人开始发抖。不是恐惧的颤抖,是某种更深处的东西在震动,像地壳板块在移动。
“我想起来了。”她声音嘶哑,“妈妈的书房晚上总亮着灯,她在整理资料。有时候会有别的阿姨来,她们低声说话,我在门外偷听,听到‘记忆自主权’‘身体主权’……有一次我被发现了,沈清欢阿姨把我抱起来,说‘小薇以后也要记住,女人的身体是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她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然后我就忘了。忘了二十年。我以为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我以为那些阿姨只是病人……我把她们都忘了。”
林深扶住她的肩膀:“芯片还在你身体里。我可以帮你取出来,但过程会痛,而且——”
“取。”陈薇放下手,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锐利起来,那层薄雾散了,“我要拿回我妈妈的东西。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而死。”
诊所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然后是车门开关声,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林深冲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巷口停着两辆黑色轿车,五个穿黑衣的人正在下车,手里拿着探测设备。其中一个设备的探头正指向诊所方向,屏幕上的光点激烈闪烁。
他们在追踪钥匙的能量信号。
“后门。”陈薇冷静得不像刚刚找回记忆的人,“跟我来。”
她推开诊疗室另一侧的门,后面是条狭窄的过道,堆着医疗废品箱。穿过过道是后门,门外的巷子更窄,只容一人通过。
林深按了一下呼叫器——一下,安全信号。但她们刚出后门,就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巨响。
“分头走。”陈薇说,“我引开他们,你带着钥匙和信走。芯片在我身上,他们暂时不会杀我,只会想活捉。”
“可是——”
“没有可是。”陈薇推了她一把,“去找林婉阿姨的女儿,告诉她,陈素云的女儿没有忘记。快走!”
她转身跑向巷子另一端,故意踢翻一个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在夜里格外刺耳。黑衣人的脚步声立刻朝那个方向追去。
林深咬咬牙,朝相反方向跑。巷子错综复杂像迷宫,她凭着直觉左拐右拐,最后从一个废弃院子的破墙洞钻出去,来到了另一条街上。
呼叫器在手里震动了两下——两下,有尾巴。
她回头,看见巷口出现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他看见她,举起手里的武器,不是枪,是那种记忆提取器的长针版本。
林深跑进街边一家还没打烊的便利店,穿过货架,从后门出去。身后传来店员的惊呼和货物倒塌的声音。
她在夜色里狂奔,心脏撞着肋骨。手里的铜钥匙硌得掌心生疼,子宫形状的钥匙柄像在发烫。
转过一个街角,她看见了那辆灰色面包车。李晓梅已经发动引擎,车门滑开。林深扑进去,车门还没关牢,车子就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陈薇呢?”苏芮问。
“她引开了追兵。”林深喘着气,摊开手掌,铜钥匙在车灯下泛着暗沉的光,“第二把钥匙。但真正重要的东西在她身体里——她妈妈留下的芯片,缝在手术疤痕下面。”
李晓梅猛打方向盘,车子拐上大路:“我们必须救她。陆昀的人会把她带回基地,用更精细的手段提取芯片,那过程……”
她没说完,但林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活体记忆解剖,直到取出想要的东西,然后受害者要么死,要么变成彻底的空壳。
“去记忆回廊。”林深说,“红姐可能有办法。”
“太远了,而且陆昀肯定监控了那片区域。”李晓梅看了看油表,“但我们有个临时落脚点——码头区有个废弃的冷冻仓库,二十年前我们用来藏匿资料的地方。陆昀不知道那儿。”
车子驶向城市边缘。窗外的景色从密集的楼房变成稀疏的工厂和仓库,最后是海岸线。咸湿的海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腐烂海藻和机油的气味。
冷冻仓库藏在第三号码头最深处,外墙锈成了褐色,像巨大的铁棺材。李晓梅把车停在一个集装箱后面,带着她们从侧面的小门进入。
里面出奇地宽敞,挑高十几米,曾经用来存放金枪鱼的巨大冷库现在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些防水布盖着的设备。空气里有铁锈和旧制冷剂的刺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