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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记忆典当行:我有一间倒悬屋 > 第33章 夜航

第33章 夜航(1 / 6)

 船是红姐找来的。

不是快艇,是一艘老旧的拖网渔船,船身漆成暗蓝色,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深褐色的木头。船名用白漆写在船头,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认出第一个字是“浙”。船舱里弥漫着鱼腥味、柴油味和陈年烟草味混合的气息,地板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渍,踩上去嘎吱作响。

船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姓郑,脸被海风吹得黑红,皱纹像刀刻出来的。他说话时总眯着眼,不是傲慢,是常年看海面反光落下的毛病。

“鲸歌岛?”老郑蹲在甲板上补渔网,手指粗得像胡萝卜,却灵活地穿梭引线,“那地方邪乎。早些年还有渔船敢去,后来就没人了。”

“为什么?”林深问。

“说不上来。”老郑把线头咬断,“就是邪乎。指南针到那附近会打转,收音机全是杂音。有次老王家的船在那附近下网,捞上来一网海草,里面缠着个东西——不是鱼,也不是沉船货,是个铜盒子,锈得厉害,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女人头发编的绳结,还有几片写了字的贝壳。”

“东西呢?”

“老王觉得晦气,扔回海里了。结果那天晚上,整船人都做了同一个梦。”老郑抬眼看了看林深,“梦见一个女人在海里唱歌。听不懂唱什么,但听着心里难受,想哭。第二天,老王的导航仪就坏了,怎么修都修不好。”

陈薇和李晓梅交换了一个眼神。小穗抱着膝盖坐在船舷边,眼睛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

“您愿意送我们去,是红姐跟您说了什么吧?”林深轻声问。

老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补网。“红丫头她爹,以前跟我在一条船上干活。三十年前的事了。”他顿了顿,“那时候也有人说鲸歌岛附近有好渔场,我们几个年轻胆大,就往那边开。结果遇到怪事。”

他把渔网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烟盒,打开,里面没有烟,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男人勾肩搭背站在船头,笑得没心没肺。

“中间这个就是红丫头她爹。”老郑指着照片,“那天我们在鲸歌岛东边下网,捞到半夜,网特别沉,以为捞到大货了。结果拉上来一看……”他声音低下去,“是一具女尸。”

甲板上安静下来,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穿着旧式的蓝布衣裳,盘着发髻,脸泡得看不清了,但奇怪的是,身体一点没腐烂,皮肤还有弹性,像睡着了。”老郑把烟盒合上,收回怀里,“我们都吓坏了,按规矩该报警,但那时候船已经开到公海边上,一来一回麻烦。我们商量着,还是把她海葬了。”

他站起来,走到船舷边,望着海面。“就在我们把她放回海里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了。”

小穗“啊”了一声,捂住嘴。

“不是活过来的那种睁眼。”老郑摇头,“就是……眼皮自己掀开了。眼睛里没有眼珠子,是两个空洞,黑漆漆的。然后她的嘴动了动,说了句话。”

“说什么?”

老郑转过身,看着林深:“她说——‘告诉岸上的女人,别忘了我’。”

海风突然大起来,吹得船上的缆绳呜呜作响。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当时腿都软了。赶紧把船开回港,谁也不敢提这事。但后来……”老郑叹气,“红丫头她爹是第一个出事的。有天晚上喝多了,非说听见有人在海边唱歌,跑出去就再没回来。三天后尸体漂回码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就是眼睛睁得老大,像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他顿了顿:“第二个是照片左边这个,得怪病死了,临死前一直说胡话,说什么‘她在织网,用我们的记忆织网’。我是第三个,但我命硬,撑过来了。这些年我常梦到她,那个海里的女人。梦里她不吓人,就是坐在礁石上梳头发,哼着歌。”

林深走到他身边:“您觉得她是谁?”

“不知道。”老郑摇头,“但我总觉得,她不是要害我们。她就是想……传个话。可我们听不懂。”

李晓梅已经打开了便携扫描仪,对着海面做基础辐射读数。“这片海域的记忆辐射背景值比内陆高3.7倍,而且有规律的脉动,像心跳。”

“潮汐。”陈薇说,“潮汐会带动海水的电磁场变化,如果海水里溶解了记忆物质,或者海底有记忆载体,就会形成这种周期性辐射。”

老郑听不懂这些术语,但他点点头:“每次大潮前后,鲸歌岛那边的怪事就多。老一辈人说,那是‘海娘娘’在收脚印。”

“收脚印?”

“说是每个淹死在海里的人,都会在海底留下脚印。海娘娘负责把这些脚印收起来,等攒够了,就能走上岸,回到人间。”老郑苦笑,“迷信说法。但有时候,你不得不想,这海里是不是真的装着太多回不了家的人。”

船在暮色里向着深海驶去。

天完全黑透时,海和天的界限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浓稠的黑暗。船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海浪,更远处是彻底的无光之境。星星出来了,密密麻麻撒在天穹上,比在城市里看到的清晰得多,也冷漠得多。

林深站在船头,手里握着苏芮给的怀表。表盖打开着,胎发和花瓣在微弱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她知道它们在那里。

她能感觉到这片海的记忆。

不是通过仪器,是通过皮肤,通过呼吸,通过血液里那些来自沈清欢的共鸣频率。海水里有东西——不是实体,是记忆的残影。无数人在这片海上活过、死过、哭过、笑过、盼过、绝望过。这些情感没有随着身体腐烂而消散,它们溶解在海盐里,随着洋流循环,一遍遍冲刷着海岸。

她闭上眼睛,让意识沉下去一点。

瞬间,声音涌来。

不是用耳朵听,是直接响在意识深处的声音:

——渔船出港时的号子声,粗粝而充满希望。

——女人在岸边等待时的低语,一遍遍数着归期。

——风暴来临时桅杆折断的脆响,混合着绝望的祈祷。

——婴儿在船舱里出生的啼哭,被浪声掩盖。

——还有歌声。很多很多的歌声。渔歌、情歌、摇篮曲、丧歌,层层叠叠,被海水浸泡得模糊,但旋律还在,像沉船的骨架,固执地不肯散掉。

“你在听海,是不是?”

林深睁开眼。小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也趴在船舷上,脸被海风吹得发白。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听。”小穗轻声说,“从刚才开始,我就听见一些声音。很轻,像从很深很深的地方传上来。不是现在的声音,是很久以前的声音。”

林深看着她:“你能分辨出内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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