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很慢很慢地勾起了嘴角，语气中带着甜甜的钩子：

“如你所愿？”

陆杰头晕目眩，激动万分：

“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果真，果真来了，我——”

曲意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若不是被绑着，陆杰都要以头抢地了：

“是我的错，是我太无能了，我没用，求你！”

“嘘。”

陆杰立刻闭紧了嘴。厅内摆钟指针“嗒”得一响，申明简出现在了楼梯口，也不知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站了多久。

曲意抬头看着他，两人对视着，沉默着，直到陆杰昏倒在地，申明简才下来翻看了几眼：

“晕了。”

曲意蹙眉问道：“会死吗？”

“放心吧，情绪性昏厥，死不了。”

“我有那么吓人吗？”曲意更不解了。

申明简垂着眼看他，那眼神里似乎有一股风浪在涌动。但曲意毫无察觉似的，恰到好处的疑惑摆放在这儿。他们隐隐形成对峙，看不见的钢丝绳横亘在两人中间，好像谁先动，谁就要跌到深渊里去。

算了，兄友弟恭，尊老爱幼，不要欺负弱小，申明简心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他伸手揉了揉曲意一头蓬乱的卷发：

“睡觉去。”

日子又平静下来了，没有跟踪偷拍，没有流言蜚语，《怡情画报》销声匿迹，《新海报》上一则南方水灾的新闻，牵出省城以申氏为首，几大集团联合捐款，为国为民。舆论的热点一天一变，救灾赈灾、粮价物价、股市行情、运动赛事、新片上映、明星绯闻，一圈转下来，曲意是谁来着，早就不重要了。

申、陆两家素日来往甚少，而最近申公馆的门都要被陆家人敲烂了。原因无他，陆家人丁稀少，陆老太爷白手起家，据传是西南山匪上岸，大约脏钱挣多了，他家孩子难以养到十五岁。到了陆杰，已是艰难传到了第三代，却只剩下□□公子和陆杰这两个成年男丁。而稀有的陆杰，已经在申公馆“做客”了一个礼拜了。

曲意数了数，来自陆家的拜帖、请帖已有十张，全部被冷处理着。最新一张，是陆家以恒口港谈判邀约申明优，言辞圆软，落款人乃陆天诚，陆杰的亲爹。

曲意问道：

“他们家到底谁做主啊，这个陆天诚说的上话么？”

申明优看了看帖子，叫秘书安排会见行程，说道：

“他们陆家庙小妖风大，手里都有几把刷子。”

曲意不懂做生意，但他可太懂威胁了，他拍了拍陆杰感叹：

“你帮了大忙了。”

陆杰其实早就松了绑，奈何人家不肯走，一心在申公馆里围着曲意转，连打杂都要抢着干，曰“赎罪”。能和曲意一个屋檐下，即使上不了桌，他也能每顿多吃一碗饭。

陆家内斗，几乎未经波折，恒口港的归属顺利落到了申氏头上，港口热热闹闹地放了六百八十八响鞭炮，申明优亲自给集装箱首箱贴上开业封条，并邀请市长举行注水仪式，首航顺利畅通。

而这些，曲意并不关心，他遇到了更大更黏的牛皮糖。自从陆杰哭哭啼啼地被陆天诚带走后，申明简甚觉耳根清净，他近来总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烦躁，杀也不能杀，打也不能留痕迹，就只能偶尔踹一脚出出气。这样持续的不满带来的后果就是他一直一直盯着曲意，一直一直跟着曲意，送他可怜的容易被跟踪的弟弟去学校。也不知道申明简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傅校长，一开始，曲意上课，他就在图书馆等着。紧接着干脆应聘成了体育老师，曲意大为不满，嚷嚷着什么走后门，什么自由，但都被申明简暴力镇压下去，指的是每逢体育课至少跑一千米，叫玛利亚女校这个唯一的男女混合班诸位学子在繁忙的学业之余，强身健体，气喘吁吁，筋疲力竭。曲意再也不曾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在公馆里游荡了，每天一沾枕头就着，这让申明简十分满意。

曲意盯着申明简，恶狠狠嚼着麦片与三明治，申明简则吹着口哨哼歌，帮他把泳衣、泳镜、泳帽、浴巾清点一遍，塞进包里。

曲意忍了又忍：

“姐你看他！”

申明优旁观俩兄弟斗法，权当每天放松精神的小剧场了：

“我可管不了他。”

申明简收拾好后，坐过来吃早餐：

“今天有游泳课，我看你忘了拿东西帮帮你，又有错了？”

曲意跟长了刺似的：

“你前天统计谁不上游泳课，我不是举手了吗！”

申明简瞥他一眼：

“好心教你一项求生技能，不要你感恩戴德吧，说两句好话总行吧？”

“姐，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