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二十年的除夕夜,宫内宫外灯火如昼,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爆竹燃尽的硫磺味。
“殿下!您慢些跑——当心脚下!”华服的小太子萧胤在御花园的假山间灵活地奔跑,身后的小太监谢德顺追得气喘吁吁。
萧胤不过十一岁,不但没停步,反而回头扮了个鬼脸,笑得更欢。
“哎呦——!”
他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疼得眼泪瞬间涌上那双深紫色的眼睛。
谢德顺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拍去锦袍上的灰。“殿下疼不疼?随奴婢回宫吧,宴席就要开始了,陛下若见不到您,该担心了。”说着便牵起萧胤的手。
可殿内的丝竹和礼仪哪里困得住少年心性?没多久,萧胤又寻机溜了出去,甚至穿过侧门,混入了宫外喧嚣的人潮。
长街上吆喝不断,杂耍喧闹,彩灯闪烁。萧胤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已远离皇城。他一身华服,金冠玉带,却未察觉自己早已被几双贪婪的眼睛盯上。
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这声响立刻引来了附近几个半大少年的注意。他们交换眼神,迅速围了上来,脏手直接抓向他头上的玉冠和颈间的金锁。
“还给我!”萧胤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对方人多力大。发髻被扯散,母亲所赐的暖玉也被夺走。他伸手去抢,却被狠狠推倒在地。
青石地面硌得他生疼,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胤泪眼朦胧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雪白狐裘的人站在灯下。那人面色苍白,神情疏离,修长的手正揪着为首少年的衣领,轻松地将对方拖到萧胤面前。
那人随即蹲下,衣摆拂过地面,取出素帕替他擦去脸上的泪和灰。指尖冰凉,连指节都泛着青白。
“拿好了,下次要当心。”那人将玉佩放回他手中,声音清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萧怔怔地望着对方。这人眉目如画,浅棕色的眼眸澄澈明净,映着灯火,仿佛盛着星辰。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你……认识我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萧胤下意识伸手,攥住了那柔软的狐裘下摆。
对方正要回答,目光却骤然停在萧胤异常绯红的脸上。
“你……?”话未出口,萧胤已软软向前倒去。
最后映入他意识的,是一张极美的脸和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
翊王府暖阁里地龙烧得极旺,热浪扑面。然而主人裹着厚狐裘,捧着暖炉,依旧面色苍白,仿佛暖意永远渗不进他的骨子里。
太医刚为榻上的小太子诊完脉。“王爷放心,殿下只是受寒受惊,服了药,今晚应能退热。”
“嗯。”翊王萧霁低应一声,话未出口便猛地偏头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撕心裂肺,脸上刚被暖出的一点血色迅速褪尽。
“王爷……”太医面露忧色,欲上前诊脉,却被萧霁抬手止住。
“……无妨。”他喘息着哑声道,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老毛病了。”
太医看着他汗湿的额角,终是无声一叹,退了出去。
暖阁静了下来,只剩炭火的轻响和萧胤粗重的呼吸。萧霁合眼撑着头,在咳喘余韵中寻求片刻安宁。
“咳……母后……”萧胤的呓语惊醒了浅眠的萧霁。
萧霁急欲起身,眼前却骤然发黑,脚下踉跄,“咚”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床边的青金石地上,疼得闷哼一声。
“王爷!”近侍郑玉闻声抢入,欲伸手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