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要去北上了。
安平旍和隆星文把他搬到可以躺下的马车上,他和安平旍就准备出发了。
隆星文盯着晃晃悠悠、嘎嘎吱吱的马车,心里放心不下:“要不还是,让我跟着你们。你们一女一伤,路上实在危险。”
安平旍摆摆手:“放心吧,我平常找他,什么路没走过?”她骑在马上,隆星文才到她的大腿根,不得不抬头跟她说话。
刘陵从后面的马车掀开布帘,一个小小的四方窗口露出刘陵的脸:“好了没有?咱们快点上路吧,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和白元做出那种交易了。”
安平旍应了一声,马儿悠悠往前出发了。隆星文被抛在他们后面,他站在草屋的台阶前,幽幽叹了口气。
这房子,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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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北上,坐马车,走陆路。一路上需要翻越一座大山。
安平旍单独骑马、单独坐马车,都有经验。然而带着一个病号做这些事,说实话,心里有点悬。
他们走走停停,一个白天走不了多远。刘陵在心里算着路程,根据后背下的路况判断到哪里了。
他们越走越清幽,出了承香小城,人烟便越来越稀少,到了这边,几乎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了。
安平旍把马停下来,找了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刘陵的情况。他没睡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昏暗的日光下闪闪发光。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分影。
他看见安平旍,便问:“我们到哪里了?”
“我们到山上了。”安平旍道,“几乎是最高处,明天就可以下山。”
刘陵:“第四天了。”安平旍点点头:“这个速度刚刚好,不能再快,也不能再慢。”
刘陵:“辛苦了,安平。”他撑着自己坐起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可以下去,咱们吃晚饭吧。”
为了省时间,刘陵一天只吃一顿饭,而安平旍的其余两餐几乎都要在马上解决。他们只是隔着帘子说几句话,晚饭时是他们唯一相聚的机会。
“真的,我都开始想你了。”刘陵笑着,口无遮拦。安平旍脸刷一下红了,这个刘陵,平日里看着正经得紧,说起这种话来却毫不含糊。也不能直接说他,他只会呆呆歪头,“可我就是这样想的啊。”
安平旍只是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净会说漂亮话。这烤红薯怎么样?”
“香。”刘陵竖起大拇指,“尤其是这个皮,太香了。”
安平旍笑了笑,两人开始安静地认真吃饭。这一顿,刘陵吃得不太安心,他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树影簌簌,夕照下的山林已经变得黑暗,凉风在两人之间穿梭。直觉让安平旍也感到有什么不对,她停下了吃红薯的动作,看到对面刘陵早已经不再吃饭,而是保持着一种极为警觉的姿势。
安平旍握紧马鞭:“刘陵,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
刘陵点点头,又觉得在日暮的山林里她应该看不见,“嗯“了一声。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是野兽?我们把篝火烧起来吧?”
刘陵摇头:“不必。分影……我估计,白元在这周边。”
安平旍惊了一下,如针刺一般,突然想到什么。她将手伸进领口,掏出阴阳石。看到那石头的景象的一瞬间,便骤然睁大眼睛。
阴阳两边,已经极为暧昧地融合到了一起。十分混乱,就像是滴进水里的墨汁,又被人搅拌一番。
刘陵声音低沉,直觉告诉他一些不妙的东西:“这里是哪里?”
安平旍:“我们现在在云江境内。”
这山上,一切事物都和普普通通的山没有两样,如果截取一片安装到其他任何一座山上,不会有人发现。然而——
刘陵大惊,猛然抬头。那山的顶点,他们明天要走过的地方,如此黑暗,静静伫立在黑暗中——不,它本身就是黑暗。
那是一个沉默的巨人,那是一个万年的传说,那是痛苦和谣言的具象化。延续千万年的因果和轮回,在这座山上,达成现实。
分影上的冤魂极合时宜地尖叫起来,仿佛万人坑的哀鸣、仿佛无数人使用最痛苦的死法时,在临终之时发出的声音。
安平旍大惊。刘陵亦大惊,他们极有默契地纷纷收拾行装,安平旍扶着刘陵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马车上,她则冲到马旁边,飞身上马。
他们绕过了那个山头,朝着另一条下山的路,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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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当恐怖终于从两人心头解开之时,安平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感觉味道不对。这种恐惧,若是说是原始恐惧,似乎也说得过去。难道一定就是阴阳之事吗?
她用开玩笑的口气道:“若是以后说起,咱们被一座山吓跑,倒也有趣。”
马车中没有声音。她回头看看,觉得刘陵大概睡着了,便微微一笑,接着看路况赶路了。掏出阴阳石,那图案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阴阳相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