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静虚峰。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云海,熟悉的冷清。
却处处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陌生感。
推开殿门,里面一尘不染,显然有弟子定期打扫。一切都维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幽冥阁之行只是一场幻梦。
可我知道,不是。
那场“幻梦”在我心里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冰寒和阴影。
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翻涌不息的云海,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以往觉得壮阔安宁的景色,此刻看来却只觉得空旷得让人心慌。
他没有跟回来。
他自觉地、识趣地留在了山下的弟子舍房。
这本该让我觉得轻松,觉得安全。可为何……心头那份空落和滞涩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沉重?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他转身离开时那清瘦孤寂的背影,和他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
那一剑……是我刺的。
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恐惧、愤怒、被欺骗的绝望交织在一起,驱使着我出了手。
可现在冷静下来,那剑锋刺入皮肉的触感,他闷哼的声音,却反复清晰地回放,带来一阵阵迟来的、尖锐的心悸。
他为什么不躲?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易避开,甚至反制。
他却选择了承受。
用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回应了我的恐惧和质问。
还有那个血誓……
“神魂俱灭,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那沉重决绝的誓言,如同魔咒,萦绕在耳边。
他将他的一切,他的性命,他的自由,都系于我一念之间。
我该怎么办?
相信一个上古邪尊的转世,仅仅因为一个血誓?
将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
与他在这静虚峰上,继续扮演着虚假的师徒,朝夕相对,提心吊胆,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变故或末日?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撕扯,头痛欲裂。
我疲惫地闭上眼,靠在窗棂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夜色悄然降临,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静虚峰彻底被黑暗和寂静笼罩。没有点灯,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惨白的光影。
往常这个时候,他若在峰上,应该已经结束了晚课,或许会在偏殿继续打坐,或许会在院中练剑。静虚峰虽依旧冷清,却总还有一丝活气。
而现在,只有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极轻微、却无法忽略的脚步声,自院外由远及近传来。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向殿门的方向。
这个时辰,谁会来静虚峰?
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下。
短暂的寂静后,是极其轻微的、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叩,叩叩。
节奏熟悉。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呼吸也随之屏住。
门外,响起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师尊,弟子江阙。”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