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开始训练后,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至少两个星期之内,我都不得不和其他三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共同行动。如果哪天有幸不用保持近距离,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中有人死了。
一连三天,我们和二区贡品早餐后在门廊集合,保持僵硬的距离一同去训练。为了生存和胜利,我可以忍受这种生活,但拉弥亚——二区的女孩,对我有掩盖不住的恶意,至少有三次,我察觉她在我讲完话后翻白眼。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真想一进竞技场就把她宰了。
虽然从战略层面来讲,二区贡品的死是好事,但他们的命不能在前期轻易丢掉。研究了所有的贡品后,我们四人被迫承认:今年的边缘区贡品们——尤其是四区,不好对付。
四区的男贡品比埃米里昂还要强壮,也比尤米尔冈特高半头。四区的小姑娘是前年胜利者安妮·克莱斯塔的妹妹,有这层关系在,凯匹特有可能暗中操控竞技场暗保她,她的姐姐就是这样胜之不武的。他俩身后的两个人更不能忽视,芬尼克帅脸后面的大脑永远在高速运转,梅莉迪斯则用温柔而敏锐的目光观察着每一个贡品,然后在四区两人耳边低语些什么。我无法假装自己对她的话不感到好奇。
训练的时间只有一星期。格鲁兹和凯什米尔反复叮嘱,一定要把“特长”充分展现在其他贡品和大赛设计师面前。
埃米里昂的特长是剑,他从四年前开始就垄断了学校剑术课的第一名。尤米尔冈特则在第一天就向我们展示、或者说示威了他的特长:一对巨锤,我坚信在场没有第二个贡品举得起来。
棘手的是,如果“超过所有人”是“特长”的唯一定义,那我没有特长。在学校的时候,我从没有单独拿过一门课的第一,但所有科目的总和必定是女生班的榜首。这在学校是好事,说明我技能全面,但在饥饿游戏里不是好事,意味着我没有“标签话题度”。
短暂思考后,我选择走向放刀具的架子。我自认为在使用轻中型的刀具上有些研究,至少训练室里这些刀,无论大小,我都有投掷或劈砍到九环以内的信心。
我刚迈出两三步,拉弥亚同时也向这个方向走来,在刀架前挤了我一下,比我先一步碰到那些锃亮的刀具。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组织者们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原来拉弥亚也主要用刀。我暗觉不妙,导师反复叮嘱,四个职业贡品最好不要有相同的“特长”。
她轻蔑地瞟着我,手指搭在我本来目光锁定的那柄短刀上,像鹰隼捕食前的示威。
“谁先看上的刀就是谁的。”她声音清脆,毫不客气。
我没想到她会毫无缘由地发难,来不及反应,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凭什么是你先看到的?”
拉弥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选了两把短刀出来,在手里一抛一抛。我心里的火苗随着一上一下的短刀越烧越旺。其实我并不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但参加饥饿游戏不是一件让人心情平和的事。我比正常的时候暴躁多了。
“那我们比一比长刀,看谁先砍断三个人偶?怎么样?”
她是疯了吗。我知道我脸上惊讶的表情一定很蠢,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凯匹特的训练人偶都是合成硅胶制成,质地非常坚硬,最强壮的职业男贡品一天训练下来也最多砍断两个。三个?她是什么掺了巨猿血统的变种生物吗?
“你真是疯了。有力气也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进了竞技场再说吧。”我知道组织者还在从二楼看着我们,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得懦弱。
埃米里昂从剑术区跑过来,挡在我们两个之间。“干什么?”他问,语气不悦,但显然是打算帮衬我的。拉弥亚哼了一声,但没有答话,目光里某种光芒一曝而隐,在我看来更多的是得逞的感觉。
之后的训练风平浪静。我越回想拉弥亚越觉得不对劲,突然的挑衅不像职业贡品能做出的事。我担心她运营着某种阴谋,这种担心让我异常窝火。
更糟糕的是塞西莉。她一直和边缘区的人在一起,五天里我从没和她直接碰过面。有几次我排队时她在隔壁队伍,丢给我一个栗色的后脑勺,我连她的侧脸都没见过。
也有时候,她与十区的男生相谈甚欢,我竭力不让自己显得对他们交谈的内容感到好奇,但每次我稍微靠近时,十区男生总会抬起头,警觉地瞥我一眼,随后轻轻推推塞西莉,中止他们的谈话。
我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塞西莉在有意避开我。
测评前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一个面色苍白的黑发男孩在大厅角落拦住了我。我认出他是七区的男贡品,有些不自在——我在北区公学念高小的时候,他是初小的学生,我们曾经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你好,安德森小姐,我叫温斯特。”男孩自我介绍道。他表情平淡,然而接下来的话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什么事?”我用冷淡的语气回答。其实我和七区人讲话时都不太自在,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你能和我们区的女贡品塞西莉娅·库伦联合吗?”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斯特看出我的震惊,上前一步解释道:
“你肯定看了去年的比赛。我们的导师乔安娜用斧子劈出了最终胜利。塞西莉娅比乔安娜还要聪明干练,我们七区人在森林和山区地形里又有优势。你无法否认,在野外生存这方面,你们区不如我们这些边缘区,而边缘区里七区的战斗力一直是最强的之一。”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男孩自己的意思。他说得很认真,青涩的脸孔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如果温斯特是其他区的小贡品,来替自己区年龄大些的贡品游说,我会毫不犹豫地丢一句“不可能”。但这是七区的人,涉及到的人是一无所知的塞西莉。
我心乱如麻,不置可否地甩了一下脑袋,回到一楼的休息室时,我眼前还能浮现温斯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应该是说了一些冷冰冰的拒绝的话吧,但实在不记得是具体怎么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