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阳光总是温暖的,他永远忘不掉那个宁静的下午,美好得如童话一般。
他本以为人生可以一直像那个夏天一样美好。
小升初的夏天,路秋霁被送到了夏令营。
他刚和新认识的朋友打完水仗,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就被辅导员叫到了办公室。
电话是伯父打来的,声音隔着听筒,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僵硬而沙哑,每一个字都砸得他耳膜生痛。
“……秋霁,你听着,冷静点。你爸妈……他们出海的游艇……遇到了极端天气。搜救队已经,找到了部分……”伯父的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沉重与悲痛。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伯父一直是憨憨的,但在失去兄长的苦痛下,他变得决绝而庄严。
后面的词语,路秋霁听不清了。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灭。
他只看到辅导员的嘴在一张一合,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同情与慌乱。
他手里被塞了一张连夜返程的机票。
假的吧,怎么会这样?
在飞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他始终很安静,安静得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直到他站在殡仪馆里,看到了那张冰冷的、打印出来的名单。
“确认死亡游客名单(部分)”
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像扫描仪一样冰冷而精确。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路之胤 & 陈星倩。
曾经那么鲜活的人,印在洁白无瑕的纸上只是宣告冰冷的死亡。
“爸爸妈妈……”
他喃喃地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旁的伯父已经泣不成声,那么高大的男人肩膀正剧烈地抖动着。
伯母则红着眼圈,拍着路秋霁的背,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名字。
可路秋霁感觉不到悲伤,也感觉不到冷。
他的世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黑白默片,缓慢而麻木地播放着。
他还是不相信,前几天的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骗人的吧。
他已经长大了啊,即将升入初中,为什么还要骗他?
周围是各种死者的亲属,哭声,叹息声,安慰声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殡仪馆都笼罩了。
氛围异常压抑。
人们总是习惯将最冰冷的一面展示给最亲近的人,然而死亡总是无常的,分别在即,这种绝望的滋味足够让人溃不成军。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哭出来。
他努力地想挤出几滴眼泪,哪怕只是象征性地表达一下悲伤,可眼睛却干涩得像撒哈拉沙漠,连一丝湿润的感觉都没有。
人赤裸地降生在这世界上,到最后什么都带不走,偏偏还留下那么多遗物。
路秋霁是路之胤和陈星倩的遗物。
后来,他被伯父领回了家。
伯父给他一切力所能及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起以前分毫不差。
伯母待他也极好,他和路相宇像亲兄弟那样。
他时不时会问:“伯母,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