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力度不够,又用力拨动了一次。
依旧……万籁俱寂。
听不到任何声音,无论是琴弦的振动,还是本该出现的音符。
但他看到,伯父伯母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啊……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吗?伯父伯母看起来不像是听不到声音的样子。
路秋霁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明白了,这是一场他必须进行的无声的并且不容有失的表演。
评判标准,完全掌握在那对坐在主位上,如同法官般的伯父伯母手中。
他只能依靠残存的肌肉记忆,依靠视觉和触感,在这把无声的吉他上,弹奏那首记载着父母爱情的定情曲。
曾经妈妈给他弹了很多次,弹完过后还要自吹自擂,说自己的曲子比谁都好听,拿下爸爸轻轻松松。
记忆中的妈妈与刻板印象中的乐手不一样,她总是活泼而灵动,无论什么时候都怀有一颗少女心。
那时候,空气里总是飘着吉他弦的木质香气,混着妈妈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还有爸爸煮咖啡的焦香。一切都温柔得不像话。
其实妈妈和爸爸已经死去四年了,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二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妈妈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连衣裙,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光影,为这个年轻的女人渡上了一层金沙。
爸爸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却时不时抬起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妈妈身上,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
妈妈抱着吉他,轻轻哼唱着。
“夜风吹散了/从前
我数你/垂落的发线
你还是/一如既往
安静/望我侧颜
过往点点滴滴/碎落满肩
汇不出/完整的圆只剩回忆/周旋
好想/再见你一面
你在/雨里你在/海边
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那句再见/几时补全
旧日期盼/深夜搁浅
暮色里的你/离我好远好远”
“妈妈,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路秋霁问。
“这首歌很朴素的没有名字哦!”妈妈笑了笑。
小少年歪着脑袋:“为什么会没有名字?”
妈妈没有说话,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音符,像是雨滴落在青石板上。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
“因为感情不该被定义呀。就像妈妈爱爸爸,这首歌就可以叫《唱给路之胤一个人听的歌》。”
“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你夜可以唱给她听。”
“妈妈,你别糊弄我了。”路秋霁撇撇嘴,“你都唱给我听了,怎么还会是唱给爸爸一个人听的歌。我看你是想不出歌名吧!”
妈妈摆出生气的神情,却没真的做什么:“因为我就是用这首歌追到你爸的!你跟着谁学的?还会拆我台了!”
“哦……”路秋霁继续问,“那为什么要唱苦情歌?”
“因为感情就是有苦有甜呀,”妈妈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唉,我就是这样忧郁的艺术家啊!”
“倩倩,别逗孩子玩了。”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