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脆弱,仿佛呼吸重一点就会粉碎。
“送它…回家。”
段鹏把信递给影子。
影子接过,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旧式公文封,封口处盖上伪造的关东军军邮验讫章。
动作无声,却带着送葬般的肃杀。
日本,京都。
初冬的雨,细密冰冷,敲打着格子窗。
武田弘一的宅邸,佛堂里檀香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武田的妻子,武田美惠子,一身黑色留袖和服,跪坐在丈夫的灵位前。
灵位旁,挂着一面崭新的、刺眼的旭日旗,下面一行墨字:“武运长久”。
旗子旁边,供着一个白瓷碟,里面是几片早已干枯发黑的樱花残瓣——
那是武田出征前,从庭院里摘下,说要“凯旋时共赏”的。
美惠子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双手合十,指尖冰凉。
空洞的眼神望着丈夫的灵位,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枯潭。
门外传来女仆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有…有您的信…军邮来的…”
美惠子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军邮?这个时候?
她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玄关。
女仆低着头,捧着一个湿漉漉的旧公文封,信封一角被雨水浸透,微微发皱。
她接过信。信封上熟悉的军邮印章和“小林正男”的落款,像针一样刺进眼里。
小林君…丈夫生前最器重的后辈…他也…
美惠子指尖发冷,撕开封口的手指有些抖。
一张折起的信纸滑出,带着一股遥远战场的硝土和血腥气。
信纸展开的瞬间,一片薄如蝉翼、褪成惨淡浅粉的干枯樱花,轻轻飘落,无声地掉在冰冷的榻榻米上。
她的目光,被那行最后的绝笔死死抓住:“樱花之美,不在枝头怒放,而在凋零飘落,归于大地之时。”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劈开她脑中那层自欺欺人的麻木!
丈夫出征前意气风发的脸,捧着樱花说要凯旋的笑语…
火车爆炸后送回来的那个小木盒,里面只有烧焦的军装碎片和几块无法辨认的骨头渣…
小林君这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死气…
还有这片飘零的樱花…
枝头怒放?武运长久?
全是泡影!是骗局!是裹着糖衣的毒药,骗走了她的丈夫,还要骗走小林君,骗走千千万万的人!
所谓帝国荣光,所谓九段坂相会,最终不过像这片樱花,零落成泥,碾入尘土!
“嗬…”
美惠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抽气。
她没有哭嚎,只是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攥着信纸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信纸撕碎!
她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回阴冷的佛堂!
目光死死钉在那面崭新的、刺目的“武运长久”旭日旗上!
那鲜红的日之丸,此刻在她眼中,像丈夫灵前凝固的血,像小林信中透出的死气,像那片飘零的樱花…
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讽刺!
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鸣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