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怎么说她,她都可以忍气吞声,但她听不得别人诋毁蓝烟一句,哪怕今夜只能睡桥洞,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老板急得直跳脚,“你个颠婆,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
这话戳到单七七肺管子了,她心里一疼。
想哭了。
就在她又想怂回去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切断老板的咆哮——
“你讲谁没娘教?”
所有人都朝声源处看过去。
蓝烟站在门口,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裤,脸上挂着奔走一天的疲色,称不上精致,可就是这样一副打扮,在这间充斥油烟味的餐馆里,劈开一道耀眼的光亮。
照亮单七七那双灰扑扑的眼。
手里的碗咣当掉落,她用胳膊挡住嘴巴,眼里全是惊喜。
意外出现的蓝烟,让她最后一道防线崩塌,眼泪汹涌而出,糊满被油烟熏过的脸。
蓝烟没有多看旁人一眼,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踩在单七七心跳的节拍上。
单七七愣愣地看着来到她面前的蓝烟,像是在做梦,蓝烟接下来的动作,更让她受宠若惊,那是她梦里都不敢想的。
蓝烟二话不说,手臂一抄,将单七七拦腰抱起,然后轻轻将她哭花的脸按向自己裸露的肩窝。
顺手拎起她放在地上的书包,径直朝门口走。
老板又惊又怒,肥胖的身体堵住门,“赔钱,不赔钱一个都别想走!”
蓝烟腰背挺得笔直,下颌抬起,“是我先赔钱,还是你先同警察解释,你雇佣十二岁的细路女,深夜在你屋里洗碗?”
“你……”老板气势顿时矮下去,把脸涨成猪肝色,默默让开门口,假意大度道,“我今天心情好,懒得同你们吵。走走走,赶紧走。”
蓝烟睨他一眼,抱着单七七离开。
怀里的单七七动了动,“我的被铺,还在里面。”
蓝烟脚步不停,声音从单七七头顶传来,没什么起伏,“不要了。”
“那我今晚睡什么?”
“给你买新的。”
这话说得太平静,太自然,以至于单七七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话。
过了好几秒,单七七猛地仰起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肯……要我了?”
蓝烟低头看她一眼,嘴唇勾起一点弧度。
蓝烟向来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她会骂人,不会哄人,但单七七明白了。
她咬着嘴唇哭,这一回,是幸福的泪水。
“哭什么哭?没出息。”蓝烟凶她。
能被蓝烟凶,是最幸福的事。
单七七依偎在蓝烟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管不顾让泪水濡湿她胸前衣襟,满是依赖的哭腔喊出那个在心底念过无数次的称呼——
“妈妈。”
蓝烟嘴唇动了动,她还不是很习惯。
“妈妈。”
她不习惯,单七七就让她习惯。
有了妈妈,就有了安全感,单七七把小小的自己托付给她,发誓要一辈子敬爱她,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听妈妈的话,做妈妈最乖巧的小孩。
蓝烟踩着细跟凉鞋朝筒子楼里走,回她们的家。
她一手抱着单七七,一手拎着书包,一步一步,摇曳生姿,一步一步,托举怀里的她。
“妈妈,妈妈……”单七七一遍一遍地喊,一遍一遍向蓝烟索要回应。
不知第多少遍,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一点。
“嗯。”蓝烟应了。
这一应,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