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和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吵架了,”我身边有个女孩解释说。
我看看四周。大多数尚未告辞的妇女正在跟她们所谓的丈夫吵架。甚至连乔丹那伙人,那两对从东卵来的夫妇,也产生了分歧。其中有个男的色迷迷地和一个年轻的女演员聊天,他老婆开始还顾着脸面,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后来实在受不了,于是开始旁敲侧击——时不时突然贴到她丈夫身旁,像愤怒的毒蛇般,在他耳边嘶嘶地说:“你答应过我的!”
迟迟不愿归去的不只是心怀不轨的男宾。这时门厅里站着两个清醒的可怜男人,以及他们极其愤慨的妻子。两位太太正在彼此表示同情,她们的声音稍微有点高。
“每当我玩得很高兴,他就闹着要回家。”
“我这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自私的事情。”
“我们总是最早离开的。”
“我们也是啊。”
“好啦,今晚我们几乎是最晚离开的了,”有个男人说,口气温驯得像绵羊,“乐团半个小时前就离开啦。”
尽管太太们认为现在就走简直是胡作非为,这场纠纷终于在短暂的缠斗中结束了,两位双脚乱踢的太太被抱进了黑夜。
我在门厅等佣人把我的帽子拿来,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乔丹·贝克和盖茨比一起走了出来。他还在跟乔丹说话,但他恳切的神情随即变得很客套,因为有几个人走过去跟他道别。
那几个东卵来的人在门廊不耐烦地招呼乔丹,但她留下来跟我握手。
“我刚刚听说了最离奇的事情,”她低声说,“我们在那边待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
“实在是太……太离奇了,”她魂不守舍地重复说,“我刚才发誓不说出来的,但现在我又在逗你。”她优雅地在我面前打了个哈欠。“有空来看看我呀……电话黄页……西格尔尼·霍华德太太的名字下面……是我姑妈……”她边说边匆忙走开——她那棕色的手干净利落地挥了一下跟我告别,然后在门口跟那几个人会合了。
第一次来做客就待到这么晚,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效仿最后那批客人,走到盖茨比身边去。我解释说当晚早些时候我找过他,并为在花园里没认出他而道歉。
“别提啦,”他诚恳地吩咐我,“别放在心上,老兄。”除了嘴上套近乎,他的手也很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要我放心。“别忘了我们明天早上要去试乘水上飞机,就在九点。”
接着管家出现在他身后。
“老爷,费城有电话找你。”
“好的,马上就来。告诉他们我马上就来……晚安。”
“晚安。”
“晚安,”他笑着说——突然间我觉得他很高兴看到我这么晚才走,似乎这正是他一直所希望看到的。“晚安,老兄……晚安。”
但走下台阶时,我发现今晚曲虽已终,人却未散。大门口五十英尺开外,十几个车头灯照亮了一个古怪而混乱的场面。路边的水沟里,有辆两分钟前才从盖茨比家驶出的新车左边陷了下去,轮胎也掉了一个。导致轮胎脱落的罪魁祸首是围墙突出的一块石头,这时有五六个好奇的司机在现场指指点点。可是他们留下的车把路堵住了,那些被挡在后面的车辆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有个穿着长风衣的人从事故车辆下来,站在马路中央,从轿车看到轮胎,从轮胎看到旁观者,一副既觉得好玩又大惑不解的表情。
“看!”他解释说,“我刚才掉进水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