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默走了,他赶上来山里送货的最后一趟车,带着破碎不堪的手机,离开村、离开山、离开岭山。
萧景砚想起自己未爬完的山,顶着一张红肿不堪的脸爬完下来才知道。汪桑看着他,张了张唇什么也没发出,萧景砚不知道他要干嘛,要离开被人抱住了腿。
小孩双手死死抱住他,脸带着泛寒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萧景砚一样不知道他要干嘛,看着他出于习惯的弯腰轻巧抱起夹在臂弯,小孩没有挣扎连声都未发出,他的泪水全胡在冲锋衣表面,多的往下坠。
萧景砚感受不到,他一样感受不到,九月秋中的寒风刮蹭过他红肿脸颊的刺麻。
山路、树果、矮墙、连贯不明显经过只为看他那块红的工作人员,萧景砚都看不见,压抑的情绪如颗颗花椒,小又滚圆的空壳包裹着入口才知涩嘴、涩心的麻。
萧景砚带小孩回阿婆家,院口的灯笼随风而动,他们也被风吹停。余映恰巧从院里出来,梳起的发有些许潦草的掉在眼前,见着萧景砚的瞬间紧皱眉头,毫不客气问道:“你对时默做什么了?”
萧景砚嗓音嘶哑又缺声:“不知道。”
“不知道!”余映大步走了过来,一瞬抬手拽住他的领子,呵笑一声:“萧景砚,我和时默认识三年从来没见过他打人,甚至别人骑他头上他也不会动手。”
萧景砚轻易的被他拽下,微弯的腰配着低垂的眸像根被压弯的麦。余映盯着他,说:“就你?”,他恨不得生吞活剥,质问着:“就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映压也压不住的怒火,惊醒了被夹在臂弯中的小孩,他抬眸,萧景砚面无表情的像块破布被人拽着。
他过于沉默的态度让余映抬手给了他一拳,皮肉与骨头用力撞击的那一声,萧景砚有点踉跄的往旁倒,冷风终于吹进紧压的二人,小孩被脸上干渴的泪水冷得浑身一颤。
余映揉着打疼的拳,看他一眼毫不掩饰厌恶的呵一声,转身走了。萧景砚站在原地,眼前的视野黑漆一片,小孩双手紧拽着他身上衣布,他弯下腰把小孩放下,没注意露出嘴角被打溢出的鲜血。
小孩安稳落地,萧景砚转身要走却被拽住裤腿,攥住的裤布发出细微疼痛的细响。小孩用哭哑的嗓子道:“对……不起。”
“不关你事。”几个词让萧景砚感受到脸颊上迟缓的刺痛,他抬指抹过唇角,一抹鲜红显眼的明亮,他笑了声,陈诉道:“是我……的错……”
话是尘埃,轻的像,随风消散飘渺的像。
萧景砚回自己屋的路上,少了人、也少了寒凉刺骨的风。回屋,屋里烘暖,他终于迟缓的感受到,在外被冻麻的感冒,慢慢带着酸麻滚动全身。
隔天。
萧景砚起床下床,门突然被敲响,来人敲的有点忐忑,要出门的布景离得近直接开了。谢明没戴帽子,脸上的犹豫夹着丝看不明的情绪。
这可是稀客,布景还没和他皮俩句,谢明先说了让他们出去。汪桑‘大’字瘫在床上还在睡,谢明没忘记弄走他,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萧景砚。
萧景砚坐在炕上,谢明看着他未处理愈加红肿的脸,看了眼边上,问:“你怎么会被打?”
尽管来问昨天的事,他问的也小心翼翼,生怕着什么。萧景砚和昨天回答余映的话回他,谢明可能也听出来,手摸上后脑搓了搓,“我昨天还以为时默那样,余映会要跟着走,谁知道没有他还很敬业的留在这里。”
萧景砚随意嗯了一声,谢明突然道:“哎,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了?”
萧景砚:“?”
“看来是忘记和你说了。”谢明看着他脸,不明显看了瞬别处,“我原先还不理解他来干嘛,毕竟z城离这也不远,劳心劳苦干什么?”,不在意说着:“后来听其他人说,余映追时默也有三年了,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平常。”
萧景砚低垂着眸,看不出情绪。
“我还打听过,余映那么坚持干嘛,时默当初是有让他多动心?”谢明更加不在意说:“原来他和别人一样,也是先喜欢上时默那张脸。”
时默的那张脸确实漂亮,脸小又流畅、薄唇匀称、鼻梁顺挺下来的有点俏皮、眼睛少有的上弧尾平,一双眸黑得又沉又珀的漂亮。
萧景砚第一次对他起色心就是那回开机,他看不懂剧本、看不懂本里的情绪,下午那人说“小孩是时默的一样”。
他第一次当了恶霸的怕人手短够不着包子,他打算恶霸到底去找时默,走出屋、走上道,阿婆家的路对他来说是好走的,那的路都对他好走,毕竟他腿长就是跨。
萧景砚一连跨过几个坑,月色都被他踩散的抬眸。
时默背对着他,小孩啼啼哭哭抱紧时默脖颈。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只单看见时默抱紧小孩的背影,还有时默抵上小孩额那一刻让他看见的侧脸。
萧景砚并没有多看,因为他无端陷在自己的幻想里,他想,他真后悔没带摄影机拍下来,太犯规了,时默表情一向很少很淡,但那一晚明明该被月色融化的表情,变成了一抹突兀的星。
谢明等了会没见他回,一件外套挂在椅背,想起昨天布景说他感冒的严重,问他这些天还去不去剧组?
“不去。”萧景砚感冒还未退,话从喉咙出来像刀割,他无知觉说着:“我状态太差了,去了也是……自我感动。”
谢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点开心,他压着那点欢,话还是跑出一丝:“那你明天还有戏,你也不去?”
萧景砚对时默起的只是色心,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色心不被满足而去耽误所有人,他也不确定昨天的一巴掌还有那句讨厌能不能够让他认清事实。
他回:“不知道。”
萧景砚的困惑好像跑到谢明身上,谢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让他好好休息走了。布景早去干活了,门一开,汪桑进来的急差点撞上愈加有点急躁的谢明,他要问但谢明就像没看见他的,抬手搓火花似的搓头离开。
萧景砚重新回被子里睡下,汪桑看着他,莫名不知道怎么去开导,最后噎里又噎只能说:“儿子,你别伤心……”
汪桑对他说的伤心,萧景砚紧闭的眸里,只剩昨天含泪说‘讨厌’他的时默。他觉得时默好伤心,不止是因为手里还留有他昨日的余颤,更多的更是时默让他滚的那一瞬眼里的他自己。
萧景砚没看错自己,隔日他去片场,吵杂的搬弄器材与调整的声音,让他特意忘记时默伤心的脸一次次重现,一次次伴着无端的颤重演。
片场大家都忙,路过他还是多看了俩眼,毕竟时默是走了,但萧景砚脸上还有一拳的罪魁祸首还在片场。余映看着他一眼都厌恶,一天下来挨也不挨,甚至有他戏,他来不上也没说话,自己忙自己的,只是有时候厌恶里夹杂着什么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