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音机小小一个发出的声响却震了这个屋,‘咔嚓咔嚓’剪下的指甲还未落地就飞出影,夹在这些稀碎里隐秘的哭声念叨什么、劝诫什么,当事人都听不清。
大妈肩上披着个毯,毯缓缓下落,她顺手的放回,手里水果刀沾着零星果泥。
病房间四面白墙干净,但她的脸却黑的吓人,年迈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跟着放音机里的戏曲,咿咿呀呀的摆头跟学。
“死老头子!”,大妈坐在床边终于受不了他,人这么大把年纪,脸上皱纹比乡下干渴的地皮还要多,在这搞什么文雅?
“你是没耳朵了吗?这么大的声,病房就你一个?!”
‘死老头子’眼皮坠的像吊着块铁,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前泪眼婆娑的‘死老妈子’丑的要死,笑笑学她皱了皱脸,想学她哭丧的音倒是把自己咳的差点坐起身。
“高阿姨,高叔叔学你没学当。”
边上病床上坐躺着个青年,拿着个手机、头发全没,他酷爱摸自己光头的触感,摸摸挠了挠,对二人道:“我觉得不吵,叔叔的戏曲多有意思?我小时候我哥也爱给我听。”
病房是个双人间,里头只有他们三人,青年不介意,高阿姨要说别的也没理由。她的泪水滚进唇齿,舌尖先感知到的不是咸而是烫。
“小平,阿姨我那是嫌他吵?”,泪止不住,高阿姨抬手摸到是开了阀:“他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死?……就留我一个人,我怕……我怕啊。”
高叔叔听不清他们的话,只能知道在说他,对二人扯了扯唇角,雪白色床布让他呈现一丝灰,他们说快死的人眼前看不清事,但他却对这白花花又泛黄的天花板看得清。
“高阿姨,你别哭。咳咳咳……”小平说话有点急,被自己口水呛的直咳,他蜷起身咳出的水尽跳进被褥。
高阿姨赶忙起身坐到他的床边帮忙拍背,她的手掌有点凉,可能是因为沾染了泪水,也可能只是天寒忘穿多点衣服。
小平慢慢缓过劲,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红:“阿姨,叔叔不会抛下你的”,嗓子里好像卡了块生锈的铁片,咽下的口水被缓缓分割:“我哥,和医生不是说了?病人好好休息、保持好的心态还能活很久的。”
“那你呢?”
这话问的有点冷,小平一下就抿唇不说话,高阿姨转脸看向门口。来人反手关了门,他个高身子瘦,手里拿的果篮满当的坠着他。
高阿姨连忙转头擦干净泪,装作自在无事的起身:“小默来了?昨天不是说要来?”
时默揽了下身上外套,没说昨天他觉得冷,回家穿个外套就过了一天。
高阿姨含笑转身,上前赶忙帮他拿东西:“你每回来都带你果篮,底下水果店都要靠你成‘世界首富’了。”
她的玩笑话好玩,尽管没擦干净的泪珠挂在眼睫也显喜庆。
时默没让她接,手扶上高阿姨的臂带她到床位边的椅子坐下。
“哎呦,我要什么坐?”,高阿姨不想过去,连表示:“我给你洗个水果去。”
她说着要再拿果篮,时默往后拿了点:“高阿姨。”
时默只是单叫她,高阿姨就不抢了,她抬起手抹干净残泪,牵起他的手拍了拍,一下、一下像隔皮拍骨。
高阿姨的哭腔又上涌:“小默,你这怎么比老头子还要瘦!”
“是吗?”
时默放下果篮,让高阿姨坐下,抽了几张面纸,边给她擦边道:“阿姨回去摸摸,我的和叔叔的有那不同,我要是比他瘦,隔天带个毛手套塞几点棉花来。”
高阿姨不高兴的抬眼瞪他,时默笑笑当作回应,他丢了纸拉个椅子坐到床边。时平唇色发白,一算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一下、躲一下。
时默从果篮里掏出个苹果,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把水果折叠刀,开始慢慢削苹果不理他。
苹果红通的皮,一圈圈绕着圆滚滚的身下落,高阿姨一看就知道,俩兄弟八成又因为弟弟没听话惹人生气。
高阿姨劝不了什么,要是老头子不听话她比时默还生气,所以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时平床边的手背,无声让人和好就走到老头子身边坐下,顺便调小了点放音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