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蝉鸣声声里藏着几分慵懒。宣城王府后园的凉亭下，沈兮兮正歪在竹椅上，手里捏着颗冰镇的葡萄，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姜念之提着食盒走进来，刚掀开盖子，桂花糕的甜香就漫了开来，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

“念之姐姐！你可算来了。”沈兮兮立刻坐直身子，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伸手就去抓食盒里的糕点，“再不来，我就要被这鬼天气热得化成水了。”

姜念之笑着把食盒推到她面前，又递过一杯酸梅汤：“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我听王府的下人说，你前几日跟谢墨寒又拌嘴了？”

提起谢墨寒，沈兮兮咬着桂花糕的动作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却嘴硬道：“谁跟他拌嘴了！不过是他非要管我，说我把书房的书堆得乱七八糟，还说我画的海棠没章法，你说他是不是多管闲事？”

姜念之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哦？那他若是真不管你，任由你把书房堆成乱摊子，任由你把画毁了，你反倒会开心？”

这话戳中了沈兮兮的心思，她捏着糕点的手僵了僵，别过脸看向亭外的荷花池，声音小了些：“我也不是说要他不管……就是他说话太冲，一点都不温柔。”

姜念之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倒觉得，他若是真对你不上心，才不会管你这些小事。你想想，他堂堂宣城王，府里那么多事要忙，偏偏对你书房乱不乱、画得好不好格外在意，这难道不是……”

“不是！”沈兮兮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却不敢看姜念之的眼睛，“他就是闲的！府里的事太无聊，拿我寻开心罢了。前几日我想摘园子里的石榴，他还说那石榴是要留着酿酒的，不让我碰，你说他是不是小气？”

“那后来呢？”姜念之追问。

“后来……后来他让人摘了两个最熟的，送到我房里了。”沈兮兮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眼底却悄悄漫开一丝暖意，“还说什么‘吃可以，别再爬树，摔了又要哭’，你说他是不是咒我？”

姜念之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那是担心你。你忘了上次你为了摘桃花，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是谁眼疾手快把你拉住的？”

提起那件事，沈兮兮的脸颊更红了。那日她踩着石凳去够枝头上的桃花，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是恰好路过的谢墨寒冲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手臂结实有力，那一刻，她甚至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后来她一直嘴硬说自己不怕，可夜里想起那瞬间的心悸，却总忍不住辗转反侧。

“那、那都是他应该做的！”沈兮兮强撑着反驳，却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我是他……他捡回来的人，他总不能看着我出事吧。”

“捡回来的人？”姜念之挑眉，“我怎么听说，他为了给你寻你爱吃的蜜饯，特意让人跑了三十里路去城外的铺子买？还听说，你夜里做了噩梦，他在你房外守了半宿，直到你睡熟了才离开？”

这些事，沈兮兮一直以为没人知道。她攥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发热：“你……你怎么知道的？”

“王府的下人都看在眼里呢。”姜念之语气温柔，“兮兮，你不用在我面前嘴硬。我看得出来，你对谢墨寒，早就不是最初那副防备的模样了。你嘴上说着他不好，可每次提起他，眼底的在意都藏不住。”

沈兮兮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与谢墨寒相处的点滴——他会在她画画时，悄悄站在身后，指出她笔触的不足，却又在她赌气不画时，默默帮她补完剩下的部分；他会在她挑食不吃青菜时，板着脸让厨房把青菜做成她爱吃的模样；他会在她想家时，默默陪她坐在庭院里，听她讲幼时的趣事，哪怕她讲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日的细雨，一点点滋润了她的心。她曾告诉自己，不能对谢墨寒动心，毕竟她是寄人篱下，可心这东西，哪里是能轻易控制的？

“我……”沈兮兮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就是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以前我总觉得他冷着脸，不好相处，可现在才发现，他就是嘴硬心软。上次我淋了雨，发了高烧，是他守在床边，亲自给我喂药，还……还为了我，把府里的太医都骂了一顿，说他们医术不行。”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底却泛起了泪光。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谢墨寒失态，他平日里总是沉稳冷静，可那天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眼神里满是慌乱，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他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姜念之递过一方帕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用强迫自己承认，也不用刻意回避，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我才没有喜欢他！”沈兮兮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却还是嘴硬，“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最近人还不错，不想再跟他拌嘴了而已。”

姜念之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你没有喜欢他。那我问你，若是有一天，谢墨寒要娶别人了，你会开心吗？”

沈兮兮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想象着谢墨寒牵着别的女子的手，对她温柔笑，为她做那些曾为自己做过的事，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她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他娶别人。”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原来在她心里，早就已经这么在意谢墨寒了。

姜念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兮兮，这就对了。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想独占他的温柔，会害怕他属于别人。你不用急着给自己答案，慢慢感受就好。”

沈兮兮低下头，看着亭外的荷花池。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极了她此刻悸动的心。她想起谢墨寒为她移栽的海棠树，想起他送她的那支玉簪，想起他每次拌嘴后又悄悄为她做的那些事，心里的情愫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开来，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念之姐姐，”沈兮兮忽然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啊？”

姜念之看着她眼底的期待，笑着点头：“我觉得会。你想想，他若不喜欢你，怎么会把你的小事都记在心上？怎么会在你难过的时候，默默陪着你？他只是跟你一样，嘴硬心软，不肯轻易承认罢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兮兮的嘴角悄悄弯起，眼底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喜。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化开，心里也甜滋滋的。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谢墨寒身着玄色常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缓缓走了过来。他看到凉亭里的两人，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兮兮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太阳快落山了，风大，该回房了。”

沈兮兮看到他，脸颊又红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拌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乖乖起身。

姜念之看着两人间微妙的氛围，笑着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告辞了。”

谢墨寒颔首：“我让人送你。”

姜念之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凉亭。夕阳下，谢墨寒正站在沈兮兮身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宠溺。沈兮兮低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披风上的暗纹，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姜念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知道，沈兮兮与谢墨寒之间的情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而这场始于拌嘴的缘分，也终将在往后的日子里，开出最甜蜜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