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宫中设宴庆贺，御花园里张灯结彩，琉璃灯串绕着桂树蜿蜒，暖黄的光映得满地金桂愈发香甜。姜念之身着淡青色宫装，鬓边簪着萧景渊送的海棠簪，随着众人步入宴会场时，目光不自觉扫过角落——姜语初正跟着谢慕白走来，藕荷色宫装外罩了件银狐坎肩，妆容比往日更显精致，看向她的眼神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念之姐姐。”姜语初主动走上前，语气亲昵，伸手就要去挽她的胳膊，“许久不见，姐姐倒是愈发清雅了，这支海棠簪衬得姐姐肤若凝脂，真是好看。”

她指尖刚触到姜念之的衣袖，就被姜念之不动声色地避开。姜念之淡淡颔首：“妹妹今日也格外明艳。”心中却暗自警惕——姜语初素来对自己敌意满满，今日这般热络，定是没安好心。

宴席设在临水的露台上，太子萧景渊居于主位左侧，谢慕白与谢墨寒分坐两侧，朝臣与家眷按品级依次落座。姜念之坐在靠近露台边缘的位置，刚端起茶杯，就见姜语初提着裙摆走过来，手中端着一壶酒：“姐姐，今日宫宴难得，妹妹敬你一杯，往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她说话时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若是姜念之不接，倒显得小家子气。姜念之眸光微动，刚要起身，就见姜语初手一抖，酒壶倾斜，琥珀色的酒液瞬间泼向她的裙摆——淡青色的宫装染上大片酒渍，格外刺眼。

“哎呀！”姜语初立刻收了手，脸上满是“慌乱”，连忙掏出手帕要为她擦拭，“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手滑，把姐姐的衣服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有好奇，有嘲讽，也有看戏的意味。几位官家小姐窃窃私语，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姜语初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这宫装是萧景渊赏赐的，如今被弄脏，姜念之不仅会失了体面，说不定还会惹太子不快。

姜念之却没有慌乱，她轻轻按住姜语初的手，语气平静：“妹妹不必自责，不过是件衣服罢了，不碍事。”她起身，对着主位方向屈膝行礼，“殿下，臣女衣衫不慎沾染酒渍，恐有失仪，想先去偏殿整理一番，还望殿下应允。”

萧景渊的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又扫过姜语初那副“愧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还是温和颔首：“去吧，让内侍引你过去，莫要着急。”

“谢殿下。”姜念之转身，刚要跟着内侍离开，姜语初却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姐姐，偏殿离这里远，不如我陪你去吧？也好帮你搭把手。”

她这话看似贴心，实则是想跟着去继续找机会刁难。姜念之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必了，妹妹还是留在这儿陪各位贵人吧，莫要因我扫了大家的兴致。再说，不过是整理衣衫，我自己便能应付。”

说完，她不再看姜语初难看的脸色，跟着内侍从容离开。到了偏殿，侍女晚晴早已拿着备用的宫装等候——出发前姜念之料到姜语初可能会动手脚，特意让晚晴备了一套相似的淡紫色宫装。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姜念之便换好衣服，重新回到露台。淡紫色宫装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鬓边的海棠簪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仅没有半分狼狈，反倒比之前更显雅致。

“姜姑娘这一身，倒比先前更出彩了。”谢墨寒坐在一旁，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赞赏。他方才将姜语初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佩服姜念之的冷静。

萧景渊也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满是欣赏：“嗯，这身颜色很适合你。”

周围的目光从嘲讽变成了惊艳，姜语初坐在原位，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又气又急——没想到姜念之竟早有准备，不仅没出丑，反倒博了个从容得体的名声。

宴席继续，乐师奏起悠扬的乐曲，舞姬们在露台中央翩翩起舞。姜语初却没打算就此罢休，她看着桌上的糕点，又生一计。待舞姬退下，她端着一盘精致的枣泥糕走到姜念之面前，笑着说：“姐姐，这枣泥糕是御膳房新做的，味道极好，你快尝尝。”

她递过糕点时，指尖悄悄用力，盘子微微倾斜，眼看就要把糕点洒在姜念之身上。可姜念之早有防备，她伸手去接盘子的同时，轻轻往旁边一扶，恰好稳住了盘子，还顺势将一块枣泥糕递到姜语初面前：“多谢妹妹想着我，不过妹妹方才也没吃多少，不如妹妹先尝尝？”

姜语初的手僵在半空，只能尴尬地接过那块糕，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她心里更堵。她强撑着笑容：“姐姐说的是，那我就先替姐姐尝尝。”

这一幕恰好被萧景渊看在眼里，他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方才听闻语初妹妹擅长琴艺，不如今日趁此机会，为大家弹奏一曲？也让我们听听姜家姑娘的才情。”

姜语初愣住了——她哪里擅长琴艺？不过是平日里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学过两句，真要在众人面前弹奏，定会露怯。可太子开口，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臣女……臣女技艺粗浅，怕扰了各位贵人的耳朵。”

“无妨，不过是图个热闹。”萧景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姜语初只能走到露台中央的古琴旁，坐下时手都在抖。她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可刚弹了几个音，就错了调，后续更是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她的脸颊涨得通红，手指愈发慌乱，最后竟不小心拨断了一根琴弦，刺耳的声响让整个露台瞬间安静下来。

“哎呀，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姜念之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许是妹妹太紧张了，毕竟第一次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弹奏，难免出错。不过没关系，妹妹有这份心就好，大家不会怪你的。”

她这话既给了姜语初台阶下，又暗暗点出姜语初是“第一次弹奏”，暗示她本就不擅长琴艺，方才的“失误”也在情理之中。周围的人听了，也不再过多议论，反倒觉得姜语初可怜。

姜语初感激地看了姜念之一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姜念之是在故意嘲讽她，心里的恨意更甚，却只能咬着唇，屈膝行礼：“臣女献丑了，还望殿下与各位贵人恕罪。”

萧景渊摆了摆手：“罢了，坐下吧。”他看向姜念之，眼底的欣赏更甚——姜念之不仅能冷静应对刁难，还懂得给人留余地，这份通透与大气，远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更难得。

宴席后半段，姜语初没再敢找事，只是坐在原位，闷闷不乐地喝酒。姜念之则偶尔与萧景渊、谢墨寒闲聊几句，言语得体，举止从容，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宴席结束时，夜色已深，萧景渊让内侍送姜念之回去。路上，内侍笑着说：“姑娘今日真是好气度，方才太子殿下还跟奴婢说，姑娘不仅才情出众，性子也沉稳，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姜念之心里一暖，轻声道：“多谢殿下谬赞。”她知道，今日这场交锋，她不仅化解了危机，还让萧景渊对她多了几分认可。而姜语初经此一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轻易找她麻烦，可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仍需小心应对。

回到偏殿，晚晴连忙迎上来：“姑娘，您今日真是太厉害了！那姜语初想让您出丑，反倒自己丢了脸。”

姜念之笑了笑，坐在梳妆台前，取下鬓边的海棠簪。灯光下，簪头的海棠花依旧精致，她想起萧景渊今日的维护与欣赏，心里泛起甜甜的暖意。她知道，在这深宫里，想要安稳立足，光靠冷静还不够，还需要有足够的智慧与勇气。而今日的这场风波，不过是她入宫后的第一仗，往后的路，她会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