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春攥紧篮子,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青布上,晕出一小片湿痕:
“我弟弟在西街的药铺当学徒,我早上出门时,他还说等我送完帕子,给我买糖糕……
我不能丢下他!”
她说着,就要往门外冲,却被陈守业拉住了。
“你现在去西街,就是送死!”
陈守业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指了指远处的街面——已经能看见人群在跑,有人喊着
“安禄山打过来了”,还有兵卒拿着刀,往城门的方向去,
“我先送你去城外的破庙,那里安全,我再回头找你弟弟,好不好?
我是禁军,我认识药铺的位置,我一定能把他带出来!”
柳惜春看着陈守业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是急切,却透着可信。
她咬了咬唇,点了点头,把竹篮抱在怀里——
里面的帕子,是她熬夜绣的,她想,要是能找到弟弟,一定要给他看。
朱雀大街?暮
那天的长安,太阳落得格外早。陈守业背着柳惜春往朱雀大街跑,甲胄的重量压得他肩膀发疼,却不敢放慢脚步。
街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推着车,车上堆着衣物和粮食;
有人抱着孩子,哭着喊着找家人;
还有人摔倒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牡丹花瓣被马蹄踏成泥,沾在陈守业的靴底,他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咕叽”的声响。
路过岐王府时,他看见大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那丛姚黄被踩得七零八落,断枝残叶散了一地,像极了苏清弦断了的琵琶弦。
“将军,你看!”
柳惜春突然指着前面,声音带着哭腔。
陈守业抬头,看见苏清弦正跟着李龟年往南走,她怀里的琵琶没了弦,晃悠着像个空壳子。
李龟年扶着她,走得很慢,苏清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长安的方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琵琶的螺钿上,亮得刺眼。
“那是弹琵琶的姐姐……”
柳惜春小声说,
“她的琵琶断了弦,还能弹吗?”
陈守业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背着柳惜春跑过朱雀大街的牌坊时,看见城门口挤满了人,兵卒拿着刀,只让老弱妇孺先出城。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尘烟滚滚——
那是安禄山的兵马,正往长安扑来。
他把柳惜春放在破庙的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塞给她:
“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去找你弟弟。”
他顿了顿,又解下佩刀,放在她身边,
“要是有坏人来,你就把刀拔出来,别怕,刀能护着你。”
柳惜春攥着干粮,看着陈守业的背影消失在尘烟里,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摸了摸身边的佩刀,冰凉的刀鞘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想起弟弟,想起苏清弦的琵琶,想起岐王府的牡丹,心里默念着:
“一定要回来,一定要都好好的。”
破庙外的风,卷着尘土和牡丹的残香,吹得窗纸“哗啦”响。
柳惜春抱着竹篮,把脸埋在帕子里——
那帕子上的牡丹,还带着她绣时的温度,可长安的春,却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