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早来送帕子,路过西街时,
看见好几个高鼻深目的胡商,背着鼓鼓的包袱往节度使府的方向走,连平日里巡逻的兵卒都绕着他们走。
听见陈守业提“西街”,她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带着执拗:
“将军,西街……今日怎的多了些胡商?
他们背着的包袱,看着沉得很,还有兵卒跟着……”
话没说完,苏清弦的琵琶突然“铮”地响了一声——
不是乐音,是断弦的脆响。
第三根弦,从中间裂成两半,线头弹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细红痕,像被针扎了似的。
苏清弦愣了,指尖还悬在弦上,看着那断弦蜷成一团,心里突然发慌——
这弦是父亲临终前给她换的,说能护她平安,如今断得这样干脆。
廊内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李龟年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盯着苏清弦的琵琶,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
就见一个侍从跌跌撞撞跑进来,发髻散了,鞋也跑丢了一只,声音发颤得不成样子:
“王爷!不好了!范阳……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反了!带着十五万兵马,往长安来了!”
“反了?”岐王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扇面摔折了一道缝。
李龟年猛地站起来,鬓角的银霜晃得刺眼,他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侍从的胳膊:
“你再说一遍!安禄山反了?消息准吗?”
“准!准!”
侍从的眼泪都下来了,
“是驿站快马传的信,说昨日已经攻破了蓟州,现在正往洛阳去!
街上都乱了,好多人都在收拾东西出城!”
风突然大了,卷着牡丹花瓣往廊内飘,一片花瓣落在苏清弦的断弦上。
她伸手去捡,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不是花瓣的凉,是远处传来的、隐约的马蹄声,“轰隆隆”的,像闷雷,从西街的方向往这边滚来。
朱门内外?乱
“清弦,”
李龟年扶住苏清弦的肩,他的手在抖,声音却尽量稳着,
“别愣着,走,咱们得赶紧出城。你父亲托我照看着你,绝不能让你出事。”
他说着,就去帮苏清弦抱琵琶,手指碰到断弦时,叹了口气——
这琵琶,曾在崔九堂前弹过《霓裳》,如今却成了断弦的空壳。
苏清弦没动,她看着廊外的牡丹,突然想起父亲说的话:
“长安的春,是牡丹撑起来的,牡丹谢了,春就走了。”
她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先生,我们还能回来吗?还能再弹《郁轮袍》吗?”
李龟年没回答,只是攥紧了她的手腕,往门外走:
“先出城,活着才有回来的机会。”
另一边,陈守业已经拔出了佩刀,刀光映在柳惜春发白的脸上。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急却坚定:
“姑娘,西街不能去了!胡商是安禄山的人,来探长安的虚实!
你跟我走,我护你出城,去找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