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漓接过水吟秋递来的诗笺,展开一看,眼中顿时闪过惊艳之色。
她清了清嗓子,诵道:
“《七律·思乡》”
“客舍经年类转蓬,关山渺渺梦魂通。”
“寒砧夜捣千家月,征雁秋书万里空。”
“篱菊应残三径露,江枫欲老半帆风。”
“归心暗逐东流水,莼鲈犹在故园中?”
话音落下,台下安静了一会,随即发出几声刻意压低的喝彩!
“好!好一个‘莼鲈犹在故园中’!用典精妙,余韵悠长!”
“对仗工稳,意境苍茫!水娘子才情果然不凡!”
“寒砧、征雁、篱菊、江枫...皆是思乡意象,信手拈来却浑然天成!妙极!妙极!”
即便是赵构这现代灵魂,也觉得此诗情真意切,写得极好。
他不禁微微点头,暗赞水吟秋胸中丘壑,心中暗道:选她做老婆也使得。
水吟秋浅浅一笑,微微欠身,默默退至一旁,眼眶明显有些泛红。
这时,冷月仙也搁下了笔。
她并未言语,只将诗页递向纪清漓。
纪清漓接过展开,稍一停顿,朗声诵道:
“《苏幕遮·乡关渺》”
“暮云低,烟水绕。”
“孤馆灯青,照影人独悄。”
“数尽归期音信杳。槛外西风,又送寒砧捣。”
“旧园扉,应蔓草。”
“镜里朱颜,暗逐流年老。”
“浊酒难消心绪扰。梦断家山,孤城寒角咽霜风。”
不同于水吟秋诗中的苍茫,冷月仙的词,字字如冰锥,刺骨生寒。
如果说水吟秋的诗是标准的“优秀范文”,那冷月仙的词就是“个性创作”,压根没打算讨好谁。
短暂的沉寂后,低叹声再次响起。
“咽霜风...好!寒意透骨!非有切肤之痛,难出此语!”
“这意境太冷,太真,冷娘子必有伤痛在心。”
“......”
冷月仙依旧面无表情,退至一旁。
香已燃过大半,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仍在伏案的渡晚晴和花想容。
赵构见那花想容还未交卷,心中暗道:莫非自己冤枉她了?不应该呀?
而最让他揪心的,是渡晚晴。
她的笔尖始终悬停着,一滴墨珠将落未落,秀眉紧锁,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
“思乡”二字,此刻在她笔下重若千钧。
六年前的滔天巨变,家破人亡,从云端坠入泥淖的冰冷绝望,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竭力维持的心防。
她的“乡”,早已被血泪浸透,被权势碾碎。
思乡?何乡可思?何处可归?
一股巨大的悲怆攫住了她,眼眶越来越红。
突然,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涌上心头!
她要写!
写尽这飘零之苦,写尽那覆巢之痛!
哪怕因此万劫不复,也要为父亲!为家人!在这临安喧闹之地、天子脚下!发出一声泣血控诉!
她猛的吸了一口气,强忍泪水,笔锋近乎决绝的落下:
《高阳台·越客》
瘴海烟迷,珠崖梦断,十年魂断天涯。
血诏空埋,孤臣恨锁寒沙。
重来怕见榕阴碧,记当时、笑语喧哗。
剩空庭,颓井苔深,废苑鸦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