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姚菁早有预料,早已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她这满是伤痕的身子是铠甲,不屈的灵魂是刀枪,它们结合起来,坚强得好似一个人的军队。
姚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梳理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回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像是要把自己重新撕裂一次。
她知道,法庭上的较量,不只是证据的比拼,更是意志的对决。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伤痕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尊严被践踏后的血痕。
舆论的力量也很重要。可舆论的风向就像春日里的风,吹着吹着就变了味。一张嘴难敌众口,若不是电视台的论调还算公道,只怕她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官司打了半个多月,开庭开了两次都没能落下结果。姚菁的大学通知书已经寄到了家里,大花打电话来劝说姚菁是否先停下告状,去上学。
其实大花的意思,也是想让妹妹别和这群恶人再缠斗下去,毕竟未来比当下重要。
大花说:“我今日才懂什么叫做人言可畏。现在虎卞县,人人都把这事挂在嘴上说,邻居居然半夜敲开我们的门来问个究竟,说他不知真相就睡不着。学校里,很多人也都对我指指点点,我是无所谓,可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我们赢不了。”
姚菁道:“若不打赢这场官司,我去上学有什么用?你去读书又有什么用?”
大花说:“我知道你的性子。我若不是站在你这一边,我也就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了。可是,为招弟,姑姑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了,我心疼姑姑,可我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帮她。二花,招弟终究会怎么样呢?”
姚菁沉默了。招弟是受害者,却也是证人,若她站出来作证,就等于把自己的伤疤撕开了给别人瞧,笔墨喉舌之下,她未必能经得住这些伤害。鉴于她的身份问题,暂不可与赵招弟直接接触,可从心底里,她认为招弟的底色仍然是善良的。
可是——那是两码事。
姚菁终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庆州电视台的女记者林晓为姚菁一案四处奔波,并在赵招弟身上下足了功夫,后来她带来了好消息——“赵招弟松口了,她愿意作为证人上庭。”
“可以不用公开她的信息吗?”姚菁问。
林晓说:“当然。我们的原则就是要保护证人。”
姚菁泪眼朦胧——这是她这么多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林晓说:“你放心,招弟的情绪已经恢复,我也帮她联系了律师,法律会给她一个公平的裁决,社会也终将给她一个清白的名声。”
媒体无处不在,很快虎卞县那边也终于被突破防线,很多小道消息散布了王二花不肯割肾救父等负面消息,意图将王二花塑造成一个心理阴暗的形象。
林晓说:“他们总想把注意力吸引到你们背后的奇闻轶事去,用以混淆事情的本来面目。正好,他们要往黑处摸索,我们干脆把天捅破——江州大学的招牌,就是最好的注意点。”
在各方势力的烘托下,王二花被江州大学录取的消息,很快成为这件案子的第一热点。这件案子的影响力,就从庆州蔓延到江州去,甚至成为全国热点新闻之一。
江州大学那边暂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不可否认的是,林晓提议把江州大学拉进来,也许是个好选择。高等学府在处理舆情方面,拥有更广泛的资源和更大的影响力,这样一来,这案子的舆论中心点,才会从一个女孩子的□□,转移到社会的包容度上去。
于是在林晓和姚菁的操作下,“庆州□□案女学生恳请学校批准延后报道”的新闻又被抬了上来,江州的媒体也闻风而动,问到了学校的脸上。
姚菁对江州大学并不持十分的信任,也许学校为了避免舆论影响,会直接冷处理,这样一来,她的胜算其实不大。
不知为什么,她只是期待着,好比一株快要干枯的小草仰望着乌云。
江州大学并没有正面回复,但距林晓那边的可靠消息,江州大学确实委派专人来庆州考察过。后来,学校委托庆州市媒体发布了答庆州□□案女学生恳请学校批准延后报道一文,文中不提本案的任何情况,只批准王二花在本案结束后回校报道。
学校的态度是中立的,文本的语气是中立的,可是姚菁知道,学校站在了她这一边。
在这样的背书下,庆州市政府也产生了一定的压力,此案沸沸扬扬数日不休,几经调解,原告都不愿意撤诉,简直就是不把被告送进去誓不罢休。
最后在多方势力的盘桓下,此案最终敲定,判王二花胜诉。
姚菁接到判决书的那一刻,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身体的恢复不代表什么重生,真正的重生是在这一刻,当正义终于得以伸张,当黑暗被一点点撕开缝隙,透进来的那束光让她重新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她紧紧攥着判决书,仿佛那是一张通往新生活的通行证。
林晓站在她身边,轻声说:“这只是开始。出发的,小姑娘,去寻找你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