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证?”李如雪有些为难,“我怎么作证,作证你弄了她的照片,她又来报复你?——可别,我不想搅和进去,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吧。”想了一下,她又说,“要不这样吧,大家都别生事。我去和她讲一讲,大家坐下来好好调解一下,有我爸的面子在,只要说开了,又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不得不说,这居然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警察问姚菁笔录的时候,董欣家里已经来人,大约他们已经和上面打了招呼,姚菁刚被问完笔录,董欣就已经从拘留室被提了出来。
目前,他们的意思是同意调解。
董欣揉着手腕从拘留室出来,看见姚菁狼狈地坐在走廊长椅上,一抹微笑泛上脸颊:“哟,这么快又见面了。”
姚菁的手上还缠着渗血的纱布,她抬起头,回应了一声:“是啊,你我缘分很深。”
董欣有些得意,毕竟她犯这样的事,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她那满怀恶意的笑就更猖狂:“等着瞧吧,这样的缘分,还多着呢,慢慢享受吧。”
姚菁盯着她,心里如狂风暴雨,但嘴上却依旧平静:“现在,是你方要求调解,我可以拒绝调解,执意把你告上法庭。哪怕后面两败俱伤,我也不亏,总之我这个身子,早在镇中学的旧教学楼里,就已经被你杀死一次了。”
董欣撩拨了一下刘海,皓齿如贝咬合着,显露出恨意:“你早该死呢。”
“哈。我对你影响这么深?那我也算是个人物了。”姚菁站起来,不愿意输嘴上的功夫。
董欣歪着嘴,殷红小嘴射出毒液一般的句子:“都知道你妈是个婊子,专给人卖屁股求生。那话怎么说来着?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你妈像极了。”
要是二花听了,也许会震怒。可姚菁是姚菁,她却从中听出另一种意思——也许董欣对王二花的恨意,很可能来自于吴琴。很早之前芳芳她们说过,董欣父母离异的导火索,是因为董欣的父亲出轨。假设吴琴就是第三者,那么董欣如此恨王二花的理由就很充足了。
姚菁试探着:“别把错都推给女人,你那好爹管不住自己,你该去恨你爹才是。”
董欣很快就接话:“老家伙早晚有死的一天,我等着呢。可你妈、你,和你有关的所有人,都不该活在我眼前。”
这几乎是印证了姚菁的猜测。
姚菁站起身来,一句一顿:“所以,当你和我考到同一所中学,你就开始撺掇李如雪对我实施凌虐。李如雪虽然暴戾,可并不阴毒,而你却次次想将我置于死地——因为你想报复我,报复我母亲曾经或许破坏你的家庭?”
董欣眼神骤然收缩,像是被针扎到一般,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神情:“或许?你居然用或许两个字来推脱?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贱人,都是毒蛇。”
董欣的声音有点太高了,警察过来把两个人拉进调解室,以免在走廊上吵嚷起来。
面对这样的董欣,姚菁反而镇定下来。有心结,就有解开的几乎,最怕赵良那种无由来的可恶,叫人防不胜防。
趁着警察出去办事,姚菁去刺激董欣:“我母亲有没有掺和进你的家庭,这还是未定的事。我告诉你,我绝不认这个罪名。你也算个人物,何必把你伤害我的事儿,用个莫须有的借口来抵赖。”
董欣啪一声拍响了不锈钢面的桌子,手上的镯子应声而碎:“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那张脸,那个身体,我一辈子忘不掉!”
如果董欣是演的,那她可以直接拿影后了。
姚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喷薄而出的情绪,这混杂着悲伤的愤怒是那样真挚,以至于姚菁都生出了两分的怜悯。
董欣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却仍带着一丝失控的颤抖:“你妈勾引了我爸,拆散了我的家庭。呵,那时候还没有我弟,我去县城找我父母,睡在他们中间。半夜,他们就在床上打起来,爸爸攥着妈妈的脖子,妈妈用簪子戳烂了爸爸的脖子,他们为了你妈那婊子,互相都要对方的命。”
董欣已经成年了,她自己也快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可当下,在她幼时就认定的仇人面前,她敞开了一直关闭着的心扉,将小时候的阴影和盘托出,来验证仇恨的真实与残忍:“他们经常这样,我哭都不敢哭。后来,每每只要偶尔想到那些事,我都会失眠一整夜。你妈毁了我的一生,可你却又日日出现在我眼前,如何叫我不恨你,不折磨你?你觉得我阴毒,可你又用一张照片差点要了我的命,你难道不阴毒吗?”
听着董欣近乎崩溃的控诉,姚菁也垂下了眼眸。她缓缓地开口,带着一丝冷静的怜悯向董欣道歉:
“对不起。那张照片,我后悔至今。我当时实在太想保护自己了。我死过一次,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