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微凉,指尖带着洗不掉的机油味,和记忆里握着钢笔时的温度,奇妙地重合了。
就在她即将攥紧笔身时,笔尖突然向外一滑——大概是角度没拿稳,锋利的笔尖擦过顾晏辰的手背,留下一道细浅的白痕。
“抱歉。”苏砚立刻缩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顾晏辰却没动,只是盯着手背上那道痕。
阳光落在上面,白痕慢慢透出点红,像极了高二那年冬天,她趴在他桌前讲物理题,笔尖的墨水蹭到他手背上,晕开个小小的蓝点。
当时他没舍得擦,直到墨水渗进皮肤,留了三天才淡去。
“没事。”他笑了笑,把钢笔往她手里塞了塞。
苏砚这才握紧钢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篮球图案。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笔身磨损得厉害,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晏辰盯着她的手指,看她把钢笔别进工装口袋,“找了好久才找到修钢笔的老工匠,他说这是军工特制的笔,零件不好配……”
他故意说得慢,想看看她会不会接话,哪怕只是一句“你费心了”。
可苏砚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楼梯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砚!”顾晏辰突然喊住她。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
“我们十二年没见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你都不请我吃顿饭吗?”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海浪声。
苏砚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几秒钟后,才传来她平淡的声音:“工作餐吃不吃?”
顾晏辰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来,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工作餐怎么不吃?求之不得。”
刚才那句“好久不见”说出口时,他心里其实打了无数个鼓——他甚至做好了她反问“你是谁”的准备,毕竟十二年过去,他从愣头青长成了镜头前的模样,而她眼里的光,似乎早就被公式和数据填满了。
苏砚转过身时,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些,却仍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严谨:“食堂在负一楼,十二点准时开饭,现在还有四十分钟。”
她抬手看表,银灰色的表盘在阳光下晃了晃,“如果你不介意等,可以去休息室坐会儿。”
他跟着她往楼梯口走,皮鞋踩在台阶上的声响,和她工装裤摩擦的轻响叠在一起,像首笨拙的二重奏。
路过公告栏时,顾晏辰瞥见“重点项目攻坚团队”的照片,苏砚站在最边上,白大褂里露出半截深蓝色衣领。
他忽然松了口气,原来她是记得的。
楼梯转角的风带着海腥味涌过来,吹得他衬衫领口发飘,心里那块悬了十二年的石头,终于 “咚” 地落进软土里,溅起的不是尘埃,是发潮的欢喜。
他偷偷抬眼望她的背影,深蓝色工装在白墙的映衬下,像幅被时光洗褪了色的画,却在关键的笔触上,始终留着清晰的轮廓。
休息室的沙发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苏砚给他倒了杯温水:“我去处理点儿数据,十二点叫你。”
她转身进了隔壁办公室,玻璃门没关严,能看见她坐在电脑前的侧影。
她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很快,偶尔停下来揉一揉太阳穴,和当年在晚自习上解物理题时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人,不管隔了多少山海,多少岁月,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停顿,就能让你瞬间确认 —— 她从未从你的记忆里,真正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