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姻缘一线牵 袁世忠带着袁仁贵去到县城，那热情接待的请吃请喝可谓应接不暇。可是，袁仁贵始终闷闷不乐，他只想快把婚庆用物采回去，以便三天过去把张永蓉娶进家门来。他认为张永蓉说准备棺材去娶只是个赌气话，自己在她心目中一定没有让她讨厌到那般地步。在对三天时光的焦虑等待中，他梦幻迭出，企盼尚多，完全没看穿他爸爸心头打上的那把如意大算盘。

心情酸溜溜的第三个日头快升起来了。起个大早的袁仁贵只想快快回到大宁场去，拟与张永蓉见上一面，然后动情地说服她高高兴兴嫁过来。就在催促他爸爸上路的时候，县衙里就来人通知袁世忠，说县大老爷周义方请他父子吃午饭。得到这个邀请，袁世忠是不得推辞的，因为这比前两天所有的迎进奉出都有面子。

近中午时分，袁世忠备上厚礼去到县衙，县大老爷周义方忙从客厅拱手迎了出来。他满面堆笑地说：“袁老爷进城也不来给我打个照面，不请还不来，分明是看不起本县嘛！”

袁世忠忙解释说：“岂敢不来拜见，只因袁仁贵的婚事烦心，所以才没前来。还请大老爷见谅！”

惺惺作态地笑过后，大家才进到客厅坐下来。周义方刚喊上茶，后门里就走出一位姑娘。她用茶盘端着三碗盖碗茶，轻盈地移动着婀娜多姿的步子。她先来到袁世忠面前，稍一躬身就开口说：“请袁老爷用茶。”袁世忠取过茶杯后，她又移步到袁仁贵面前，那满面的娇羞，亦像含苞欲放的牡丹，直让人有魂不附体的陶醉。她请过袁少爷用茶后，就把一个勾魂的秋波送了过去。

触电似的对眼中，袁仁贵好像一下就被她拿去了三魂七魄，眼睛倏地就发直了。他颤抖的手端起茶杯，就有似握住那姑娘的手，悬在胸前半天就不知道放下来。看到他的这副呆样，姑娘不好意思忙移步到周义方面前托上茶盘说：“请大伯用茶。”

周义方接过茶杯后，才让姑娘迈开极有教养的步子回到里屋去。

这姑娘梳着云鬓流海，粉红旗袍把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妩媚动人，特别是那双丹凤眼比她那张樱桃小嘴更会说话，只要秋波一闪，就能叫人生出期盼来。她端茶从屋里出来，宛若下凡的仙女，徐徐移来步步娇；在她转身回眸的那一刻，又犹如“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当此人间尤物，不仅是初生情窦的袁仁贵第一次见到的令其倾心的美丽姑娘，也是风流成性的袁世忠极想享用的“美餐”。真是“此人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正在父子俩暗自惊叹的时候。周大老爷就对他们介绍说：“这是我侄女周小花，上个月从西安来看我。我这个名门望户的侄女，琴棋书画样样不差，今年十七，尚未许配人家。”周大老爷望过一眼袁世忠和袁仁贵后，显得非常骄傲地接上说，“凭我侄女的才貌，不知哪家有缘的公子才能去配得上哦！”

袁世忠从内心深处掏出恭维话说：“令侄女才貌双全，哪家娶到就是哪家的福气！历朝古都养育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周大老爷压下话题问：“袁老爷刚才说为仁贵的婚事烦心，是咋回事呢？”

“哎！真是一言难尽。”袁世忠堆起愁眉说，“前几个月我给他订了门亲事，就是张克贤的女子张永蓉。谁知这女子不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对媒人和袁仁贵说不嫁给我家，说要娶就准备两口棺材与袁仁贵同赴黄泉。这样没家教的女子我真恨透了，根本就不想把她娶过来做儿媳妇。可是，袁仁贵像中了邪，硬是想着她，相思得要死要活的样子真把我气死了，所以才把他带到城里来瞎跑这一趟。”

周大老爷故意皱着眉头说：“张克贤的那个女子我认识，张野张野的，的确没家教，仁贵为什么还这么倾情呢？”

袁世忠说：“可能就是那个无家教的张野劲把他的魂勾了，所以才钉到心头放不下来。”

周大老爷呵呵大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哪怕是个癞疙包（癞蛤蟆），爱上了就是个宝贝啊！”他把话头一转又说，“不过仁贵用不着这样痴情，三条腿的人不好找，两只脚的女娃子多的是，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

听这么一说，心旌摇荡的袁仁贵似乎感到了点什么面面药的味道，他生怕失掉这个机会，忙变调子解释说：“周大老爷！不是我硬要娶张永蓉，只是从小一块长大印象深，所以就想和她成亲。”

周大老爷说：“既然仁贵是这么个心思，那这个事就好说了。你们就以张永蓉不同意为由，去把这门婚事退了，然后我再给仁贵介绍个才貌双全的。”

说到才貌双全的，袁仁贵马上就想到周小花，并把她与张永蓉做了个对比，更认为周小花是仙女下凡，特别是那双媚眼，早就把他的魂拿去了。同时还在心头庆幸没把张永蓉娶过门，否则的话，不就是自己吊起腊肉吃干饭——干瞪眼了吗？得到他风流父亲遗传基因的袁仁贵，情变如此之快该是不足为奇的。

更懂弦外之音的袁世忠在表示感谢的时候，心想那个大师说的话真是太灵了，这机会硬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往天与张家联姻确是有自己打的如意算盘，现在面前已展开更好的图景，一旦攀上县大老爷这个高枝，那好处定比联姻张家强上千百倍？自己的如意算盘不就越打越大了吗？感谢菩萨保佑没把张永蓉这个丧门星娶过门，真是阿弥陀佛啊！袁世忠差点就庆幸得跳了起来。

招待午宴开始了，八仙桌左右两边分坐的是袁世忠父子，周大老爷主座对面空作上菜席口。每一道热腾腾的菜，都由周小花端上来。那舒缓而又优雅的举止，着实把袁家父子燃烧了。酒过三巡的时候，周大老爷就叫周小花弹奏琵琶以助酒兴。周小花应声后，一个丫鬟就递上琵琶来。周小花接过琵琶拨弄了两下，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大家酒兴猛涨了。三两曲过后，不知是否听懂了点什么的袁仁贵，就“江州司马青衫湿”了。

见此情景，周小花放下琵琶，起身斟上满满一杯酒，就去敬袁仁贵。她动情地说：“曾闻俞伯牙弹琴遇知音钟子期，没想到我今天弹的曲子让袁少爷深谙其音，并动情至此，真是三生有幸，我特地破例女子不上桌的规矩，敬袁少爷一杯，请不要推辞。”

已把她同张永蓉在心头悄悄作了置换的袁仁贵，便在受宠若惊中，把杯多情地一碰，就一饮而尽了。乘着酒性，已至痴狂的袁仁贵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端起酒杯躬身对着周义方说：“周大老爷，你说给我做媒找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我今天找到了一见钟情的知音。”他把目光移向周小花，接着就低下声音略带羞涩地说，“这知音就是令侄女小花，我和爸爸回去就请人来提亲，盼老爷成全！”

袁世忠没想到袁仁贵会这么荒唐，居然有侮斯文地去向周大老爷当面提这个事。他怕周大老爷因此生气而拒绝袁仁贵的奢求，如那样可不是前功尽弃了。他在心头潮涌地痛骂中，直向周大老爷躬身作揖赔对不起。

周大老爷哈哈大笑地对袁世忠说：“我就喜欢仁贵这样的耿直性格，虽然似礼数不合，但比装腔作势强百十倍。”他挪了一下杯子，转眼望着满面娇红的周小花若有所思片刻问：“小花？你意下如何？”

周小花低声细语地说了声“全由大伯做主”后，就“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躲进屋去了。

看来这桩姻缘是有戏了。

醉软如泥的袁家父子当天下午没有回大宁场，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进城的第四天，才从县衙启程回大宁场。走在路上，袁世忠暗自思想，要是回去听到张永蓉死了的消息就好了。自己不费一言一语就能达其心愿，若菩萨这么保佑自己，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心想事成的呢？他在精神抖擞中，更加疾步如风了。

回到大宁场，袁世忠并没有听到张永蓉死去的消息，但他不可以去等这个噩耗，要是因此失去与县大老爷侄女联姻的时机，那就太可惜了。于是他找来媒婆，准备去向张克贤提出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