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冤未雪添新仇 杀人湾之所以张永东没出面,是张永蓉怕有闪失让衙役把他认出来。
更何况她和胡连江对付个手无寸铁衙役已是绰绰有余,何须要去冒这个风险呢?可是,在大九湖里,张永东就得唱主角了。天刚黑下来,“未晚先投宿”的盐背子都寻上东家,准备把身子甩进一个鼾声如雷的香甜梦里,尽情地去释放一天的酸劳与疲惫。盐马古道上,张永东他们恐怕是最后收住脚步的几个人。去到郑云菊的家门口,嗅到气息的花儿就叫了起来。那叫声并不凶恶,直冲张永东过来卖亲热。张永东借着月光摸着花儿的头说:“莫叫哈花儿!别人听到了不好。”话刚说完,一个女子就打开大门,在惊喜的叫声“永东”后,就冲过来把他紧紧抱住,眼泪大滴大滴地流起来。张永蓉心想这一定是未过门的嫂子郑云菊。正当她向四周警戒,郑爷爷和一家人都跟了出来,惊别重逢的就在泪如泉涌中嘘寒问暖。张永蓉怕隔墙有耳,忙把张永东推进屋头。在张永东把张永蓉和胡连江做个介绍后,郑爷爷就问起张永东所经历的坎坷来。桐油灯下,张永东把意想不到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沉默一会的郑爷爷说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绝对是冲着张家产业来的。他接着似有所悟地要张永蓉把那封没写半字的信拿出来看一下,他比几个年轻人更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在杀人湾,胡连江默契地把信揉丢在地上,是为了麻痹衙役的。张永蓉把信揣在怀里,就是想回去暗中找见多识广的周先生破解其中的奥秘。没想到郑爷爷就是像周先生一样的高人,她忙把信交给了郑爷爷。郑爷爷对着油灯看了看,他断定这信一定写的有内容,只是要处理后才能看见,这种隐迹信在军营多为使用。听说军营多为使用,张永蓉就想到了程大奎,她决心把这封信送去查个秋毫,看是否能做一家人沉冤得雪的证据。
因事焦心,大家可没什么欣喜的话茬儿可提,只有郑云菊在堂屋里向张永东哭诉了一个晚上。她只想张永东留下来,不要再去找什么证据还清白,就像自家爷爷一样来这里隐居。但是,张永东与她爷爷不是一个处境,他是官府要犯,露头就会被捕。更何况有人想把他置之死地,他敢在此隐居吗?要如郑云菊所愿,必须洗罪昭雪。否则,就一定好梦难圆。
东方刚明,送出老远的郑云菊就在一棵松树下拉住张永东的手说:“永东!你要时时小心,我等你洗雪冤屈,清白回来。”
在张永东回答“要得”后,郑云菊就站在原处目送离开的张永东,在身影隐入林子后,郑云菊才放声痛哭起来。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为什么就让好梦难圆呢?良久收住哭泣后,从她坚毅的目光中感到,张永东一定有洗雪冤屈的那一天。
张永蓉他们回到红池坝的时候,太阳就偏西了,泪流满面的黄永碧快步迎上去对张就蓉说:“蓉儿!你外公和美儿被人杀死了哇!”
听到这个噩耗,惊呆的大家不知道是谁来作的恶?泣不成声进到堂屋里,才听黄秀碧讲起那天发生的悲剧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来村子转过一圈的两个陌生人,就去到黄正祥家。大白狗雪儿比哪天就叫得凶,在黄正祥招呼别叫后,雪儿才蹲在地坝里警觉地看着这两个人。黄正祥招呼两人坐下来就礼节地问:“请问两位大哥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呢?”
那个胖乎乎的领头瞟过他一眼问:“你是黄正祥吗?”
黄正祥恭敬地回答说,“我是黄正祥。”
“我们是县衙里的当差,”领头的接着说,“快把程传绪和黄永碧叫出来问话。”
那个鼠眉贼眼的随从接嘴补充说:“还有向育梅和她的女儿张永蓉。”
脑壳里打了个转的黄正祥搪塞说:“两位差官弄错了,他们住在大宁场。”
“我知道他们住在大宁场,”领头有点不耐烦地说,“可是现在失踪了,有人说是跑到你家里来躲起的。”
两个差官的问话还是有些技术含量,要不是程大奎千叮万嘱不要对任何人说他们住在这里,凭他的忠实厚道,多半就把老实话说了出来。
“差官,真没这回事。”黄正祥说,“我是去年到大宁场去见过他们的。”说在此处,黄正祥装成着急的样子问,“差官说他们失踪了,是为什么事呢?我们一点消息就没有,快请两位差官告诉我啊!”
那个鼠眉贼眼的随从接嘴说:“你装什么蒜?他们走贩私盐,杀人放火,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如不老实说,就取你的狗命。”话一说完,就把短刀向桌上扣得“怦怦”作响。
“两位差官息怒。”黄正祥恳求说,“他们真的没来这里,我是实话实说啊!”警觉的黄正祥看出这两个人不像是差官。他们既没穿差服,又没亮公文,从言行上看,无不狰狞出一股子匪气。
那个领头的说:“你不说实话,就跟我们到县衙里去说清楚。”话一说完,他就起身来拉黄正祥。
黄正祥急着说:“你们要我到县衙里去说清楚,你们有何凭据和公文证明你们是差官?如拿得出来我就跟你们走。”
那个鼠眉贼眼的接话说:“我们人大面大的就是凭据,老子的刀子就是公文。再不把人交出来,又不跟我们走,老子惹急了,就送你个老东西上西天。”
黄正祥针锋相对地大声说:“你们这样蛮不讲理,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啪”的一声,贼眉鼠眼的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黄正祥一个踉跄就倒在地上。在他伸手摸嘴角流出鲜血的时候,那家伙又向他踢来两脚,同时还骂道:“老东西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们是土匪又怎么样?你就去死吧。”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心窝上。
痛钻心的黄正祥已没了力气站起来,他明白这两个人一定是派来的杀手。于是就愤怒地说:“你们两个穷凶极恶的东西,老天爷一定不得放过你们,程传绪他们与你们有何冤仇?还要撵到我这里来无事生非,真是天理不容。”
那个领头的卡住黄正祥的下颚目露凶光说:“快说程传绪他们在哪里?
再抵赖就杀了你全家。”
在他把黄正祥摔到地上时,贼眉鼠眼的伸手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又一串耳光差点就把他抽昏过去。黄正祥缓过一口气来反抗说:“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
正当领头的示意那个贼眉鼠眼的毒打黄正祥时,雪儿猛地冲进来就向两个贼撕咬,两个贼的腿和手都遭雪儿的袭击痛咬。腾出手来的那个随从拿起短刀就向雪儿捅过去,雪儿叫了声就为护主倒下了。黄正祥喊声雪儿后,拼起命抱住贼眉鼠眼的腿一口就咬上去。痛得“咬咬”直叫的这个贼抓起黄正祥的辫子,持刀就向他身上乱捅。在黄正祥气绝倒地的一刹那,外面突然就响起梆声,一个女孩随即张嘴大喊:“土匪来杀人了,快来抓土匪呀!”
听到梆声和女孩的呼喊,在田坡上锄地的人都吼了起来,同时操起扁担和锄头就朝黄正祥家奔过来。
领头的忙对鼠眉贼眼的随从说:“不能留活口,赶快去把她干掉。”
鼠眉贼眼的冲过去一刀就向小女孩捅上去。见小女孩应声倒下,一无所获的两个假差官,才在惊慌失措中逃之夭夭。
这小女孩是张永蓉舅舅的女儿美儿,今年十一岁。在这个大山里,有外人到屋女孩子是不得露面的。美儿看到来了两个人,就在灶屋听他们与爷爷说话。当听到打斗声起,美儿就从门缝中看了出去,那凶杀的一幕可把她吓坏了,她忙跑出后门就把梆敲起来。在大人跑过来抱起她时,她已昏迷过去。在她爸爸呼唤还阳醒过来的一会儿,美儿就把发生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讲出来。当她最后闭上眼睛时,永远就没有再睁开。
听完讲述的张永蓉跪在外公和美儿的灵位前,便“哇哇”地尖叫了几声,直把堂屋里的人惊骇一跳。她双掌合十在心头祷告,一定要为外公和美儿报上这个血海深仇。
目下,红池坝的安危可不能掉以轻心,张永蓉提议成立护村团,以防匪贼奸佞。因张永东不便出面,大家就推她做团首,并送给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玉面飞侠!
张永蓉把成年男丁登名建册,早晚交由张永东和胡连江教练功夫。女流姐妹由她教授适用防卫之法。白天,她又带上人在天门峡垒守寨子,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利用起来,只要有人来犯,就可用滚木乱石打击犯敌。同时她还挖陷阱,设天网防人偷袭。除此之外,她安排胡连江回宜昌请程老大买来几支洋枪和强弩,以从人防和物防两方面加强御敌的攻击力。在她的统运下,红池坝虽说不上是固若金汤,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可任意擅闯之地。
一切事情妥当后,张永蓉就带着胡连江下山了,她决定到县上去与翠儿姐接头,打听衙役的金万斗回县衙发生过什么新情况。
那天在杀人湾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衙役金万斗逃到竹山,前思后想认为就这么回去,周大老爷定不相饶。于是,翌日同一行盐背子又返回仙鼻山。金万斗声泪俱下地把遭抢劫的经过向宋寨主陈述了一遍,同时表示把信搞丢了愿受宋寨主惩罚。宋寨主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叫他再一路小心回巫溪县衙去。
千恩万谢的金万斗走后,宋寨主就在想,那两个拦路抢劫的说是太平天国的人,根本就不可信。太平天国战事吃紧,哪有精力把场子扯到这里?如是这样,大半江山早就没戏了。更何况在自己把持的这几条盐马古道上,一定没人敢这么放肆。这回别人都不遭抢,偏就衙役金万斗遭抢,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于是,颇有心计的宋寨主忙吩咐两个手下去到巫溪县衙,除带去口信外,再又写了封信交过去。
接到宋寨主的回信,周大老爷就叫季师爷对宋寨主派来的两个人如此这般地作了相关事项的分派,随即两人就按分派去红池坝程传绪的岳父家探虚实,看是否有程大奎一行和派去杀他们那几个杀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消息。可是两个凶暴歹徒非但没探到什么秋毫,反而还弄出来人命。这打草惊蛇的举动,让得到季师爷报告的周大老爷直骂他们是蠢猪,盛怒之下,就叫季师爷打发他们回了仙鼻山,保不准张永蓉一行还与他们在盐马古道上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