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端上一杯酒说:“严大户威震秦巴,今天有幸相会,我敬你一杯。”说完,就同严孝颂碰了一下,接着就一饮而尽了。
杨大人连连邀请严孝颂吃菜,严孝颂也就放开架势客随主便吃起来。
在又互敬两杯后,杨大人就说:“我听说严大户文武双全,今天在这里我不敢说是煮酒论英雄,面对青山绿水,蓝天流云,翔鸟竞飞,何不吟诗作对以娱情?”
严孝颂推谦地说:“杨大人乃进士出身,诗文满腹,我一介草民,哪敢鲁班门前弄板斧呢?”
“严大户不必过谦。”杨大人把衣袖向上抖了一下说,“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大可放怀一抒,不负今天这美景。”
严孝颂推之不过,就拱手请杨大人先赋,自己做和就是。
杨大人起身把手背在背后,随即双目望着远方,在儒雅的文人气质中,就显出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国忧民情怀来。半晌后,他就开口吟出上联:“清天茫茫,日月星辰各寻其道,唯风起云涌,徒生许多烟雨。”
严孝颂没加多思,随即就对出下联:“大地苍苍,春夏秋冬互不相干,庆寒来暑往,迎得不少风光”
杨大人点头赞过好对后,接着又出一联:“捻军侵扰,受苦百姓,不知何法得安康?”
严孝颂思索了一下对道:“精兵出击,对阵反寇,定有良策谋太平。”
杨大人满面凝重地坐下后,就对严孝颂说:“严大户,你刚才对的下联就是我眼下最挂心的事情,我时刻就在思考对阵反寇谋划太平的良策。可是目前兵微将寡,有什么良策谋太平呢?请你来就是想听你意见。”
严孝颂在心里打了个转,真不知道杨大人是何意思,于是就显谦逊地说:“杨大人乃文武全才,定有平乱之谋。我一介草民,岂敢乱发谬言?”
杨大人微笑着说:“明人不用多说话,响鼓不用重锤打。既然严大户装糊涂,我就把话挑明吧。严大户雄踞一方,手下人强马壮,在国难当头之际,何不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若得严大户相助,定能指日破寇,此乃百姓之福,万望不要推辞。”
严孝颂把眉关一锁说:“杨大人言重了。我虽说家有薄资,养了几个家丁,根本就成不了气候,哪能有什么人马助一臂之力?如要出银子,我愿给五千两。”
杨大人还是微笑地对严孝颂说:“严大户不要过谦,你的实力我知道,还是痛快地出手来帮我一把吧!”
严孝颂在心里想,我与你新来的杨知府一无亲二无戚,凭什么要来帮你呢?虽季师爷说不能向其狮子大开口谈条件,但总不能一口就答应啦。为显示自己雄霸一方的分量,还得把关子卖尽了再说。更何况他已把兵带到家里来,自己的身份可是暴露了。弄不好辛苦置办的家业就有可能被官府没收,即使不没收,如借此常来做威胁,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他认为这个事断然不可简单应承,哪怕再斗心计说多给点银子就行。于是他就说:“杨大人,我真是没你说的那么有出息,我再出一万两银子行不行?”
看到严孝颂不买这个账,杨大人并没显得多么着急,他端起杯子和严孝颂碰过后,就换了个胸有成竹的口气说:“昨天我们打了一小股捻党的伏击,取得胜利后,在一个活口身上得到了两样好东西,严大户要想知道么?”
严孝颂心头一惊,生怕是与洪参将会盟的事被暴露了。但他还是沉住气小心应付着,他婉拒道:“那都是军事机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杨大人说:“既然如此,那我想问,前几天府上没出事?你父母可安好?”
严孝颂心里着慌了,这事若让官府知道,通反寇比做土匪的罪状大十倍,更何况家宅被官兵围困,弄不好是捻军没灭,官兵就会先灭了自己的全家,这个玩笑就开大了。不过在杨大人没掏出底牌前,他是不愿就犯的,他便顺口打哇哇说:“前几天家里没出事,父母也安好,今还在家里哩。”
杨大人收住笑容显得极为严肃地说:“严大户,我敬重你是个读书人,所以就先礼后兵。有个玉牌和一纸手书你不可能不认识吧!国难当头,你私通反贼,一旦朝廷知道,定灭你九族。我想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你不领这个情,你说该怎么办?”
在这关系一家人生死存亡的时刻,严孝颂是坚强不起来的,他不得不低头认栽了。他忙跪下叩头说:“杨大人,你说的事我明白了。那都是他们逼的,面对父母有杀身之祸,任何一个孝子都不可能熟视不管,甚至还愿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所以我才在他们的威逼下出此下策。今杨大人屈尊到此给我机会,我当领情。并且事已到这般地步,我愿听命大人调遣求一生机,请大人下令,我自遵从就是。这时我只是想求大人在灭捻之后,还得放过我和家人一马。”
杨大人又露出笑容说:“既然严大户深明大议,过去的事情就当一切没有发生,我用读书人的人格担保。如严大户愿意,到时我还向朝廷请功,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严孝颂说:“我真不愿为官,只想做想做的事,还请大人成全。”
杨知府同意后,就叫他集中所有人手,七日后,以左臂系上红巾为记,趁夜渡过淮河在捻军扎营后方埋伏,五更时见敌营火起,就倾巢夹击,一举歼灭捻军。同时还派去两人作监督,并带上信鸽做联络。
严孝颂回到家里,官兵就撤走了。正在他对人手做安排时,仙鼻山就来人转送巫溪县周大老爷的信,他忙打开用米汤一摸,字就现了出来,他接着就读下去。
宋兄:
前日欲出卖袁氏产业,因捻军侵入安康,恐再攻蜀,故无人问津。若求身价百倍,必驱灭捻军安告人心方能如愿。若官府无力抗御,捻军必越秦巴险屏入川,必犯大宁以掳利。尚如此,谋划必付东流。为众利所系,特嘱兄凭此天堑聚力抗之。此举虽是分外之劳,建功不在朝廷,但利好尽收,可做金盆洗手之圆作。
巫周即日有了这封信的催化,没有第二选择的严孝颂完全就倾巢出动了。按约定做好埋伏后,就静待敌营火起杀个片甲不留。杨大人已在捻军中安插上内应,一旦火起,就用竹筒做成的火器投向敌营,在爆炸声中定叫捻军乱成一团,趁此前后夹攻,定获全胜。
一切就没出杨大人所料,信号火起,投进捻营的竹筒火器爆响如雷,就像遭到炮击一般。在大喊红衣大炮打来了的惊叫中,捻军乱成一团。再又听到前后杀声震天,不少人就丢盔弃甲只顾逃命,没到天明,就结束了战斗。在官兵打扫战场时,就见严孝颂的人马全已撤走,只留下他的那个心腹等杨大人到来把早写好的信交给他。
对严孝颂的不辞而别,心腹说他是中了暗箭受伤不轻,才由兄弟们把他抬起走。杨大人表现出十分关切的神情,在问过相关情况后,就忙把信打开看起来。
严孝颂启呈知府大人:
得大人指令,今率兄弟参剿捻军已达目的,平民不敢贪功,遂带兄弟撤出阵地。感大人再生之恩,留有银票万两,以助大人整扩兵编之用。我心度之,以大人今日之功,定声闻朝廷,不日将身加重任,我诚庆贺之!今后如有令用,孝颂定效犬马。
平民上有高堂,下有妻室,虽置有小资度日,但远未富甲一方,万望大人守诺施以宽怀,我自每年奉万两纹银呈敬。另留玉佩一块,如有吩咐,可凭此让孝颂听命,绝不食言半分。
特此谨呈!
草民孝颂冗言杨大人接过银票和玉佩后,就让严孝颂的心腹带去他说的几句颇让人放心的客套话。他非常乐意搭上严孝颂的这脉关系,不光是为了来银子,更是留后路在关键时刻好利用藏在身后的这股隐蔽力量。
太阳还没从东山升起,红霞已燃透天边,就像是刀光剑影中喷溅碧空的鲜血。凯旋的杨大人举目过去,就准备去迎接灿烂的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