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乙皱了皱眉头,松开了手,他知道小白爱开玩笑逗他,可这种玩笑让他不适,于是生硬地反驳:“昨天和你一道的那个汉森,是富人没错吧,可他就很老,少说也有四十岁。”
“只是外国人长得显老啦,”小白嗔怪地啧了一声,像是觉得他嘴硬,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那你看吕伯雷多大了?”
“老板应该二十……四五?”孟乙犹犹豫豫地不敢下结论,吕伯雷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有点老成,可那张脸和身材却实在年轻的过分。
“错!”小白两条细眉飞起,满意地笑了,伸出双手,比了个数字。
三十?吕伯雷?
孟乙确实有些愕然,手里的叉子陷在奶油里,久久没有移动,怪不得昨天韩锐一张口就是“老男人”,吕伯雷竟然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还多!
“可你和韩…就是昨天在场的我一个同学,你们是怎么知道吕伯雷年龄的?他又不是什么名流。”
“吕伯雷在上层那个圈子里很有名的,是你了解太少。”小白抽了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你不会真以为他只是个开古玩店的小老板吧?”
“那倒不是,”孟乙下意识维护:“我知道老板是很有本事的人……”
但具体有什么本事,除了修缮手艺和参加拍卖会,孟乙一无所知。
小白看着他那副懵懵懂懂的狗腿样子,低头轻笑了一声,像是终于决定说些什么,搅拌冰淇淋的动作停了下来,水吧里学生的嬉闹声仿佛被隔绝在两人之外,他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将一个多年前的故事铺开在孟乙面前——
“吕伯雷的父母都属于吕氏家族,虽是旁系,却和吕氏老爷子关系很亲密,他的父母在这个巨大的商业集团下做珠宝古董生意,现在市场上做得风生水起的‘裕和金’,以前就是他父母的产业。”
孟乙浅吸一口凉气,裕和金,这个品牌的珠宝金饰店几乎开遍各大商区,连他这种从不关心珠宝首饰的人都很耳熟。
“吕伯雷是父母的独子,因为从小不喜与外人接触,家里便不想让他从商,混迹社交场,所以从小让他拜师学艺,学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古董修缮。”
因为他从小在古董圈子里长大,看货的眼力过人,人品又……”小白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足够让人信任,所以现在即使脱离了吕氏这棵大树,他也能靠自己在上层艺术圈子里扎根。”
信息量巨大,孟乙听得愣神,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吕氏家族”“裕和金”“上层艺术圈”这些看似遥不可及的词汇,和那个总是穿着素色衬衫,安静坐在工具台前摆弄榔头锤针,用着最普通的芦荟胶擦手的男人联系起来。
小白没有接着讲下去,像是在等他主动发问,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仿佛自己所见到的、朝夕相处的吕伯雷,和梦里的一样,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他父母……现在呢?”许久后,孟乙开口。
玻璃窗外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放学了,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勾肩搭背地走过,笑声爽朗。小白静静地看了几秒,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轻了下去。
“没了。”
没了?
孟乙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怎么会!吕伯雷也只有三十岁…”
他难以置信,这时候又觉得三十岁实在太年轻。
“不然你以为,”小白看着他,平静道:“他为什么和吕氏断绝了关系,一个人跑出来开什么隐雷斋?”
“他学的那一手绝活,现在就每天屈在那小店里给人修破烂儿,修一件几百块钱,还抵不上老宅保姆的一双鞋。”
孟乙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父母双亡,家族决裂,失去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忽然就理解了吕伯雷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重和老成是从何而来。
“可是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确定你没有在编造呢?”他声音干涩,又怀着点莫名的希冀。
“编造?”小白脸上的平静慢慢消失了,又换上那副懒洋洋的戏谑神色,讲笑话似的说道:
“还不是前几年,我那时的金主是个混蛋,经常把我打的满身伤,我想换个靠山,找个有背景的人把我带走,结果却有眼无珠地盯上了他的合作对象——你家吕老板。”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通过金主和圈子里的人,我调查了他很多很多,确定了吕伯雷虽然和家里断绝关系,但也是个没人敢惹的主儿,于是我对他下手了。”
“那你最后…”
“放心,怎么可能成功,”小白把孟乙按在座位上,扯了扯嘴角,“吕伯雷被我恶心的要死,哈哈,我这辈子还没被哪个男人这样嫌弃过,都醉的不省人事了,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那你最后呢?顺利逃走了吗?”等小白讲完了,孟乙才总算能问出口。
小白摸了摸他的头:“逃走了,天下又不是只有吕伯雷一个男人能帮我。”